十二、秋分斗局
本帖最后由 老玩虫 于 2011-3-19 10:32 编辑十二、秋分斗局
每年秋季一到秋分这一节气,就进入了真正的金秋大斗局,也是冷虫争斗的三季开始了,秋分是第一季,寒露是第二季,最后压轴之战是第三季的霜降。因此,秋分一到,上海的大栅房、大堂口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上海蟋蟀研究会作为成立于二十年代初的民间虫文化组织,也会定期在上海大小报刊上发布大栅斗局的信息。而此时专门跑娱乐圈的记者大显身手,及时报道各种栅房的斗虫信息及幕后新闻,成了大小报纸的热点。阿春在《申报》的专题报道《上海斗虫风云记》中写道:“每年一到秋分,上海虫事如火如荼,可称是东方大都会的一大景观。中华斗虫堪称国粹,亦可称为世界一绝,其惊险、精彩可与西班牙斗牛、日本相扑媲美,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浓郁的民俗魅力,从而演变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和人文现象”。
此时的东方饭店,是上海乃至全国最大的斗虫堂口,已在秋分前一个星期就停掉了酒水生意。一楼、二楼是上柵斗局场,三楼是公养房,还专门聘请了人高马大的印度人做公养房的保安。这些穿着铜扣咖啡色号衣的“红头阿三”双手交叉放在背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像座黑铁塔。东方饭店朝着西藏路跑马厅一面的楼顶,做着一块巨大的横幅广告:“上海秋兴斗虫雅集”。下面还专门配了两只霓虹灯箱,左边是“以虫为博”,右边是“取斗为乐”,还分别点缀着数只栩栩如生的蟋蟀。店堂正面口的左边,挂着近期上柵斗局的排片表。步入一楼大厅,迎面是两根两人合抱粗的雕龙圆柱,显得豪华而气派。柱上悬挂着上海著名书画家白龙山人王一亭手书的行草对联:“将军本色,一副牙钳打天下;王帅之气,三秋争霸称英雄”。王一亭师承海派金石书画领袖吴昌硕,因而其书法气势酣畅,笔力雄健,颇有强悍的金石气,为此营造了良好的竟斗氛围。大厅中原用于进餐的数十张红木八仙桌,已并成两行排开,上面铺着黑丝绒,专用的射灯也已装好,可跟据需要调节光源。下面的墙上贴着一个圆形的木牌,上面用隶书写着“静”字,两边的木牌上写着上柵斗虫规则及须知。这一切都显示了东方饭店为上柵斗虫大堂口的专业化水准和规范化操作。
上海各个养虫大户已在秋分前的三天将上栅之虫送入了公养房统一封盆。在封盆公养期间,每晚七时由公养房统一供水喂食,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一旦发现,公养则宣告无效,一切损失均有闯入者负责赔偿。同时,公养房的虫师在虫公养期间,不准回家,也不准与任何人接触。同时不准抽烟喝酒,因烟酒气味对虫有刺激,进公养房必须换上蓝布工作服,以保证房内无污染、无病菌传播。正式上柵前,虫师会将所斗之虫钻进象牙小园筒的戥子秤秤出份量,写上厘码贴于盆盖上,按不同重量分级开斗。因此具有很强的博彩性和观赏性。有些大官吏、大老板等专门坐飞机从北平、天津、武汉、重庆、广州、西安等地到上海来观斗。
卢嘉杰、金存之又相遇在栅房,从他们各自的打扮上,可以看出他们对今天上柵斗局的重视。尽管立秋时节他们曾上柵开斗,此后上海各堂口的上柵才真正标志着冷虫季的开始大栅局之战的打响,接下来寒露、霜降之战的规格就以此为标准。因此,卢嘉杰、金存之今天都早早地来到了栅房。卢嘉杰穿着一套意大利进口的淡灰花呢印格西服,里面是洗得笔挺白衬衫,打着一条紫红的丝绸领带,将人映衬得十分精神。而金存之依然是中式打扮上身穿一件做工考究的深蓝对襟中装,下面是宽松式的黑纺绸裤,使其过早发福的身体不显得很臃肿,唇上留着一撮修剪得十分整齐的一字胡,有些少年老成的样子。
在东方饭店铺着波斯地毯的包房内,他们带着各自的家庭虫师坐在法式宫廷沙发上。东方饭店的总经理张宝发和他们寒暄着,并吩咐茶房送上碧螺春茶。他看了一下手表,已是下午3点半,离上柵开斗还有半个小时,叫过茶房将两份纸笔放在托盘内,送到两位上柵斗家面前,“两位少东家请押花吧”。张总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卢嘉杰与金存之相互谦让着,以往在这样的时候,都是金存之颇自负而豪爽地提笔在纸上写上押花数目。而今天,他知道卢家不仅请了专职皇家虫师,而且觅到了将军虫,他不敢贸然落笔。富有栅房经验的张总见势,顺水推舟地说:“嗨,两位少东家真有风度,这样吧,这个老娘舅我来做,我来为双方押花吧”。说吧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上“十五根家条”。两位少东家看后,点头表示同意,并在押花单上签了名。说实话,今天的押花比往年要高了些,一则今年是虫事大年,二则双方都配有专职虫师,三是上柵双方都有大将军虫,作为上柵堂口也总希望押花越高越好。这不仅可以增加提成而且奠定了后两场押花基数。
押花下注仪式结束后。两位少东家跟着张总走出包房来到灯火通明、布置一新的大厅斗场。近百位看客已坐在两边的座位上,但第一排位子都空着。张总安排两位少东家入座上柵斗家的专位后,忙到后边的另一豪华包房内,请出了严督办、黄显老、石董事长、欧阳老、周买办、李老板、丁大虎等人,卢嘉杰、金存之见他们出场,马上尊敬地起身和这些大看客打招呼,阿春则忙着举起相机拍照,正式开斗后是严禁拍照的。几位茶房迅速地在每位大看客面前放上纸笔,让他们填写“跟花”数目。而后面的二三排看客,有一位茶房手拿纸笔在每位面前登记跟“花”下注。从今天的情形来看,跟“花”者似乎势均力敌,不像以往跟金存之是绝大多数,因为家家是栅场的常胜将军,而今卢家今非昔比,不仅有皇家虫师,而且有名虫。所以,卢家的人气也看涨。像今天这样规格的上柵斗局,跟花者都以100大洋为底数。当时一个银行的职员月薪仅为30至50元大洋,一个报刊的编辑月薪仅为40至60元大洋,而一个亭子间作家的稿酬也仅是每月30元大洋即可维持生活。因此,这些跟“花”者大都是中、小老板或白领阶层。而像严督办、黄显老、石董事长、欧阳老、周买办等人作为大看客,跟“花”是以大黄鱼(金条)论数的。少则一根,多则二至三根。
不一会儿,负责上柵监斗的监板上场,还是那个干瘪瘦小的老宁波,他上场表示斗虫即将开始。东方饭店的张总经理请严督办主持开栅仪式。严督办站起身,随后大家一起站了起来,严督办清了清嗓子,拖长音调地宣布:“秋分栅局开始”。此时四只八仙桌拼成的斗台上,两只虫盆已放好,上面有一个小红木架,两头系着一条红绸带,张总经理用红漆托盘送上两把剪刀,由严督办和黄显老共同剪彩。简短的开栅仪式结束后,老宁波用沙哑的嗓音唱道:“上柵开始,请双方虫家开盆验虫”。卢嘉杰和金存之带着虫师,各自轻轻移开虫盆。卢家送的“黄花头”傲立盆中央,打出朝天须,似与小别数天的东家打招呼。金家送的“铁砂青”在盆中虎步而行,一副临战的神态。于是,双方在公养牌上签名认可。
监板老宁波将东方饭店定制的紫檀木笼栅放在两盆的中央,随后用十分专业的手势将两只斗虫用高笼罩移到笼栅内,再用红丝绒布盖上,用眼神征求双方斗家是否可以开斗,卢嘉杰、金存之分别点头同意。此时场上十分安静,给人一种庄重肃穆感。
“开栅”!随着老宁波一声令下,他身边的伙计随即轻轻地揭去红丝绒,整个上柵现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刷”地一下聚焦于笼栅,卢嘉杰的“黄花头”精神抖擞,全身泛出华贵光泽,前额阔方饱满,牙鉗宽厚。特别是一对枪须朝前挺直,上下左右缓缓挥扫,此乃是古虫谱上所说的“扫堂须”,只有威猛大将军虫才能使用此须。金存之“铁砂青”则昂首站立,面颊雄健外凸,长翅暗隐青光,六足高耸,头上的长斗线显出金光。一对粗长的触须呈剪刀形左右平行交叉横扫,此乃是古虫谱上所说的“霸王须”,敢用此须者乃有王者之气。
此时,监板老宁波唱板:“上柵双方是否要打引草,”?卢嘉杰、金存之均点头。按斗局上柵的规则,开斗前要不要打引草,须征求上柵双方的意见。而在一般情况下,冷虫季的第一季秋分大都是打草的。而到第二季寒露则视情况而定。最后到第三季霜降则基本不打引草了,因上柵的都是帅级虫。此时,老宁波又恭敬地叫道:“请本场引草师欧阳老运草”。欧阳老从座位上站起,来到笼栅前,从长条形的公草盒中取出一根鼠须草,颇有风度地朝空中弹三下,以示公正运草,然后用准备好的细卫生纸轻轻擦拭,以示清洁。作为高档的引草,鼠须直接取自刚成年老鼠的胡须,其须直而长,须锋弹性好,而且无味。上次神草张用黄狼草引“粉青玉牙虫”,因草的独特气味而使“粉青玉牙虫”兴奋异常,终于打败敌虫,此事虫界传开后,尽管神草张再三声明自己并不知晓,但毕竟坏了江湖规矩,使他只得回七宝。上海虫局从此规定引草一律用鼠须草。欧阳老的运草开称虫界一绝,不仅点、拨、佛、挑、捋、抖等技艺炉火纯青,而且在运气运力时的轻、重、缓、急,得心应手,而且最神奇的是他运草时点位准、收草快、感应强。只见欧阳老先是打的交须草,用草在双方虫的牙鉗下轻轻来回一扫,告知已有对手相待,咬牙马上开始。随后用极快的速度让草锋尖点佛一下虫的门面,使其发性张牙而摆好架势。
随后,欧阳老马上将公草放入盒中,双手合十,向全场示谢。老宁波立即以低哑而短促的语调唱道:“起闸”。笼栅中的闸门刚一抽掉,“铁砂青”立马发威,举起刀斧牙便向“黄花头”猛冲过去,其势如饿虎扑食。面对性急的“铁砂青”,“黄花头”却显得十分稳健沉着,它仅是略变动了一下身姿,把面颊微微抬高,本来弓起的六足放低了些,以匍匐姿势稳定重心,以抵抗“铁砂青”的冲击。果然,当“铁砂青”急速扑向“黄花头”时,自信地以为一定会把对手冲得人仰马翻或乱了阵脚,而“黄花头”则纹丝不动。“铁砂青”见冲击战术不起作用,瞬间改为重口鉗,张开带钩的厚牙撕咬,充分施展了武口的的招式。而“黄花头”则抬头举牙迎战,使用了狠口鉗。四牙紧咬,口里套口,“铁砂青”仗着体壮项宽,奋力将“黄花头”顶向栅边,“黄花头”有些抵挡不住,身体开始后移。此时,观者中有些情不自禁地发出“啧、啧”之声,严督办也对“铁砂青”的斗力点头称赞,卢嘉杰攥紧了手心,金存之则有些得意地轻轻摩挲着左手中指上的嵌宝翡翠戒。眼看“黄花头”抵挡困难时,只见此虫突然用力收夹,猛地抬头向上提拎,利用项肌力量要摔“铁砂青”。“铁砂青”也使力收鉗,用侧劲扭动,从而两虫形成一字形翻滚。只见一青一黄两虫绞在一起,如一根链条,此种链条夹充分比拼了斗虫的牙力、斗力与体力。当两虫滚到栅边时,机敏的“黄花头”突然松口弹开“铁砂青”,一下子创造了有利的战机。当“铁砂青”有些惊魂未定时,“黄花头”又来了一个重口夹,“铁砂青”仓促应战,因站位未来得及调整,被“黄花头”咬得无法招架,“黄花头”顺势发了一个背包夹把“铁砂青”摔到了栅边。“黄花头”马上又是一个急速转身,举牙再咬,“铁砂青”鉗还未合闭,此时根本无法应战,只得转头避开,“瞿、瞿、瞿”“黄花头”振翅鸣叫。
按斗局惯例,此时需打引草,为下一局过渡。欧阳老再次上场,“黄花头”因胜了一局而鸣叫后,正收翅转向,对着闸门观望,两根触须轻扫栅底,似在寻找敌虫。欧阳老用长长的鼠须草平缓地点拨了几下“黄花头”的面颊,然后轻点左右抱足,并在牙鉗间上下拖扫了两下,使“黄花头”很舒坦地高昂阔方帅气的雄狮脸,斗性更加高涨,准备复局后殊死之博。老赵头在一边仔细看着,这是私家虫师的职责。他低声地对卢嘉杰讲:“好!这样的上风草,又称冲锋草真是打得到家了”。接着,欧阳老又把鼠须草伸向“铁砂青”,凡是虫家都知道打下风草,又称旺性草,要比上风草难打的多。因此斗局中暂处下风的虫,或是被对方咬伤咬痛,或是体力不支,或是斗法失误,这要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判断,如已受重创、个性懦弱或体力匮乏之虫就是下风草打得再到位,作用也不大,斗不了几口就会败下。而对于那些因斗法失误或经验不足的斗虫,如下风草打得得法,斗虫得到抚慰,斗性就会马上恢复,复局后也能反败为胜。欧阳老见“铁砂青”此时虫身平稳伏于栅中央,面颊微抬,一副宽厚牙鉗闭合良好,并没有出现受伤痕迹,特别是一对枪须打出一上一下的天地须,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欧阳老在心中说了一句:“好!此乃嘉杰虫本色”。随即轻柔缓慢地用草从头到尾扫了两下虫身,此是周身草,让其感觉主人依然相信它是一条好虫。后则用草锋轻如柳佛水面似的先轻点后轻扫牙鉗中的牙帘,“铁砂青”立即张开牙鉗,欧阳老运草如风似地加快了引扫,使“铁砂青”迅速起性,并“瞿、瞿”鸣叫了两声。全场顿时被欧阳老出神入化的打草法所吸引,发出了轻轻的“好、好”称赞之声。的确,切莫小看了这两声“瞿、瞿”的叫声,这对下风虫来讲,是重新搏斗的自信宣言,对敌虫来讲是具有威胁性的攻击信号。最后,欧阳老作快速抖动之法点腹侧草、前后草、头尾草,将“铁砂青”的斗性完全吊起而受草。老赵头为皇家虫师,在北平也相识一二位运草的高手,但在欧阳老面前的确是小巫见大巫了。金存之原本紧张的神态,随着“铁砂青”的雄起而松弛了些,他对身边的李虫师说:“这样的下风草真是绝了”。而李虫师此时更是对欧阳老的人品极为佩服,作为金家虫师,知道欧阳家与金家在生意上曾有过节。上柵前选打草师时,金存之曾有顾虑,原想请七宝的神草张来,但东方饭店为上海最高规格的虫局堂口,是不会同意他来的。如今看来,欧阳老的确是上品之人。于是由衷地讲了一句:“上品之人打上品之草”。
复局起闸,以文武结合型的“黄花头”一改开局稳重的姿态,采用了先发制人战法,急冲猛打,张牙迎敌,落夹快捷,而且使得是爆发力。“铁砂青”此时变得十分注重站位,偏侧身子,以减少“黄花头”的正面冲击力,它原地站稳脚步,举鉗迎敌,由于其牙根坚厚,“黄花头”的重口鉗仅咬在其下部,因此,构不成伤害。“黄花头”即刻松牙想换咬口,“铁砂青”却极快地捕捉到这一间隙,马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咬住“黄花头”的牙鉗向外翻拨,此类拨夹,又称拨河口,往往使敌虫无法使力。只见“黄花头”被前后推了一下,被“铁砂青”拖着滑了两步,“黄花头”处于失控之势。眼睛一眨都不眨的阿春看到此时,不禁小声叫道:“不好”!她身边的欧阳老忙用手臂碰了她一下,制止其出声。但这轻微的叫声还是被卢嘉杰听到了,他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眼看“铁砂青”正收缩頬肌要使绝命口时,“黄花头”却因势利导,就势前迎,形成了双抬头,“黄花头”马上用身体扑压,并用后大腿着地支撑,前四抓抱住“铁砂青”,形成了势均力敌的抱合鉗,“铁砂青”也不示弱,干脆以六足抓抱“黄花头”撕咬。抱合鉗是牙肌、项肌、腿肌、腹肌的比拼,大约僵持了半分钟,“黄花头”毕竟是文武型将军,它乘“铁砂青”在调整抱姿、腿爪有所松动时,利用大腿支撑之力,四足齐发力,将“铁砂青”蹬到了栅角,跌了个大跟头,栅场内的看客都禁不住齐声叫道:“好”!“黄花头”的特长就是极会利用有利战机,当“铁砂青”还未站稳之时,即抬头张牙冲向栅角,想一口毙敌。“铁砂青”此时马上爆发出了武虫型的犟劲,干脆低头猛顶“黄花头”。这一招不仅逃过了狠口鉗一劫,而且把“黄花头”一下弹开,连连后退了数步,牙鉗也有些微微地颤动,似被撞得有些发麻。“铁砂青”见状,马上有些得意地亮翅鸣叫,而“黄花头”也毫不示弱,马上振翅高鸣。双将同唱,亦算平局。
此时,场上一片寂静,也许是斗局太精彩,大家都屏着气观看,双方停战,所有人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严督办此时也许犯了雪茄瘾,但上柵是严禁吸烟的,于是他只得把左手食指放在鼻下嗅嗅,“黄显老呀,如此精彩的斗局,真是看得过瘾”。黄显之的目光还未离开笼栅,他也被刚才激烈的咬斗所吸引,见严督办发话,便笑着回应:“今天是大饱眼福了,难怪报纸上讲今年是将军虫年”。石董事长见状,也插话道:“是呀,今年的虫局开场就如此好看,日后寒露、霜降之战想必会更加出彩”。严督办把头转向阿春,“欧阳大记者,今天这样惊险的栅局,你又可以妙笔生花了”。阿春莞尔一笑,点头应道:“有严老督战,怎会不精彩。拙文出来后,一定请严老赐教”。此时,卢嘉杰的心情还沉浸在刚才两虫生死相搏的一惊一乍之中,他有些担心地问老赵头:“老虫师,看来‘黄花头’今天斗得很苦,我感到心里有些虚”。老赵头神色平静,坦然地回答:“是呀,‘铁砂青’也非等闲之辈”。他边说着边伸出自己的右手安抚着卢嘉杰左手的手背,压低声说:“少东家,你必须处惊不变,安然处之,虫儿是有感应的。心安则定,定则虫胜”。从老赵头的话中,卢嘉杰体会到了什么叫职业素质。而金存之的心情显然比第一局要好得多,看上去似乎颇为松弛。他凭经验认为像“铁砂青”这样的武口虫,会越战越勇。而像“黄花头”这样的文武虫如不能在前两局胜出,越往后,体力越不支。他问李虫师:“李叔,看来‘铁砂青’今天的斗口位置不太好,接下来会调整好吗”?李虫师想了想说:“这、这要看‘铁砂青’的造化了”。
约五分钟的中场休息已到,监板老宁波站在笼栅前,由于是平局而无须再打草,他礼节性地向双方斗家点头致礼,然后唱板起闸。两虫经过前两局的较量,斗得你死我活,通过这短暂休息后,各自恢复了体力。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开闸就是急风暴雨式的进攻,两虫相迎交口,两副大牙拧咬在一起,奋力向前推顶。由于实力不相上下,双方都没有后退。随着各自的不断发力,双方大腿撑地,头面翅身及四个小爪都隆起悬空,形成中间高两头低的桥形。此种造桥夹,是将军虫斗口的常见形状,是对斗虫综合斗力的考验。正当双方难分高低时,“黄花头”利用厚实的项胸及腹肌猛地下压,随后一个快速的拖夹,“铁砂青”措手不及,被拉得失去了重心,侧翻在栅边。用拖夹得势的“黄花头”见“铁砂青”已跌倒在地,纵身一扑想压在“铁砂青”身上撕咬。想不到“铁砂青”还有武将虫的功夫,马上一个小翻滚,躲开“黄花头”的扑杀,立马就是一个鸽子翻身,向“黄花头”冲了过去。“黄花头”因扑空失去了良好的站位,只得低头仓促应战,四牙相交,胸部与腹部都紧贴栅底,两虫的大腿都高高翘起,从刚才的铁桥夹演变成了推土夹。此招是典型的将军虫专夹,一般的斗虫根本无力招架,是难得的高品位斗法,看客们又发出了一阵小小的惊叹之声。
此时,“黄花头”充分发挥了文武虫的睿智,它用了一个做口,将牙鉗略一下滑至敌虫牙的下端,然后猛地发力绞可,这一招使“铁砂青”的牙根受到了摇动而发痛,随即一个哆嗦被“黄花头”弹开。“黄花头”见此就势一个俯冲,“铁砂青”这回却使力一个武口虫几乎不用的恶招,而是扫转屁股,双腿猛地弹踢“黄花头”的面颊,“黄花头”躲闪不及,被踢了个六脚朝天,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处于劣势的“铁砂青”见状马上一个饿虎扑食,用整个身体压在“黄花头”的腹上,看客中有人不禁叫了一声:“不好”!此时仰面朝天的“黄花头”背靠地,用六爪奋力将张牙舞爪的“铁砂青”托举起来,使其斧刀牙无从下口。凡来观斗者均是行家,大家知道最后了断的时刻到了,只要“铁砂青”用力下压,那么“黄花头”就会被破腹切杀。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些,大家的身子都不知不觉地向前倾。然而此时奇迹却在“黄花头”身上出现了,它用六爪拼死托举着“铁砂青”,“铁砂青”为了下口咬杀,头拼命往下压。当“铁砂青”颈与身相连的软组织完全暴露在“黄花头”的牙下时,“黄花头”猛一张牙,一口咬断了“铁砂青”的脖颈。这一斩首之夹使“铁砂青”的头几乎脱落下来,白色浆水瞬间喷射出来,一命呜呼。这一惨状使全场看客看得目瞪口呆,“黄花头”则一跃而起,亮翅奏凯。
监板老宁波高声唱叫:“卢家的‘黄花头’升帐得胜”!众人起立,严督办将红绒花戴在得胜将军“黄花头”虫盆上,卢嘉杰在众人的鼓掌声中,高举虫盆,向大家三鞠躬致谢,然后和斗家金存之致握手礼。尽管金存之内心很恼火,觉得“铁砂青”输得太惨,但场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向卢嘉杰祝贺道:“恭喜!恭喜卢兄得胜”!卢嘉杰也谦虚地还礼:“幸运而已,改日我请金兄杏花楼喝茶”。严督办、黄显老、欧阳老、石董事长等大看客纷纷走上前来向卢嘉杰道贺,“多谢各位老前辈关照”!卢嘉杰连连拱手向他们致谢。丁大虎拉着老赵头的手,以佩服的语气讲:“老虫师的养虫之功,我丁某今天算是领教了”。老赵头忙摇摇头:“嗳,丁老板过奖了,雕虫小技而已”。丁大虎似十分内行地说:“老虫师太谦虚了,从‘黄花头’的斗口上就可见是驯养有方”。
为了写好现场报道,阿春又和几位跟花者及老宁波聊了一会,随后和卢嘉杰及老赵头一起离开东方饭店。卢嘉杰要老赵头先回家,而他要送阿春回报社。此刻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不远处的南京路已是霓虹闪烁,充分展示了夜上海的热闹。阿春温柔地挽着卢嘉杰的手臂,“你今天总算扬眉吐气了,打了一个大胜仗”。卢嘉杰此刻的心情也格外舒畅,他乘势握紧了阿春的手说:“托你的福,我今天晚上请你到德大吃西餐如何”?“今天你倒大方,可我今天要赶着出稿,改天吧”。卢嘉杰应声道:“好吧。你的这篇报道可写着精彩一些呀,我的女秀才”。阿春调皮地一笑,“怎么,要让你卢大小开出出风头呀,臭美”!卢嘉杰也直言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嗳,关于我们到美国留学的事,你和你爹爹说过吗”?阿春亲昵地摇着卢嘉杰的手臂问。卢嘉杰则嬉皮笑脸地回答:“没讲过,到时候我们私奔不就得了”。“不睬你了,你整天就关心斗虫,对其他的事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春白了卢嘉杰一眼,真的有些生气了。卢嘉杰这才收起不真不假的样子,一脸认真地讲:“讲过了,爹爹说过了这个秋季再考虑,不仅是为了上柵,爹爹还有些新的投资项目要上”。
十三、杏花楼会
沙发自己来 {:1_181:} 好文采 鼓掌 {:1_201:} 小山东 发表于 2011-1-26 19:08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好文采
{:3_294:} {:3_292:}{:3_292:}{:3_294:} 谢分享!{:3_294:}{:3_292:} 辛苦了,喝点茶!
好文采{:3_292:}精彩{:1_182:}{:3_294:}{:3_303:} 感谢大家{:3_293:}{:3_294:}{:3_303:} 把我们的思绪带到了那个年代。 精彩,过瘾!好虫,好芡、好文笔!{:1_182:}{:1_181:}{:1_180:} 明易堂主 发表于 2011-1-27 00: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精彩,过瘾!好虫,好芡、好文笔!
{:1_190:}{:3_294:} {:3_292:} 明易堂主 发表于 2011-1-27 00:1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精彩,过瘾!好虫,好芡、好文笔!
{:3_294:}{:3_294:}{:3_294:}{:3_293:}{:3_293:}{:3_293:} 雅趣盎然 发表于 2011-1-26 20:2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谢分享!
{:1_181:}{:3_292:} {:3_294:}{:3_292:} 想看下回杏花楼会{:1_205:} 正黄旗 发表于 2011-1-27 20:09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类文章最好,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真正的雅俗共赏,寓学于乐。{:1_201:} 明易堂主 发表于 2011-1-27 23:04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这类文章最好,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真正的雅俗共赏,寓学于乐。
那么喜欢,我可要抓紧打字啰。{:1_200:} 是否发挥一下,个人的有声才华,把这些好文用评书或是讲故事的方式,通过语音音频,为大家分享,也给自己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可谓是前无古人,也能静心修身!!!
希望有这方面条件,才华的人,完成此事! {:1_178:} {:1_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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