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聆听一片秋声
作者:魏定渤
深秋过了,落叶纷纷。令人想起著名散文家王汶石、杨朔文章中,那西北陇上脚踏秋草,和北京街道脚踩落叶的感觉,真是让我这位花甲之人时常记忆于心间。于是,我们几位60出头的老年人,又聚在一起,于秋夜里去野外听那一片秋声…… 有人说,蝉为秋韵第一声。其实,这个有争议的小生灵,人们曾用自己的悲欢好恶给蝉捆绑上莫须有的罪名。笔者曾写过一首顺口溜为蝉鸣过不平:“你在地下苦苦修行十几个春秋/难道就为了扬柳枝头得意叫鸣/失意和腾达都以自我借题发挥/请公正评判啊我是个什么象征”。但把蝉作为秋韵第一声,实在是有些牵强了。公正的说不过是秋之韵的序曲。乡下不就有“夏天知了叫了,秋天就要到了”的说法吗?还有人说,“蟋蟀者,秋虫也。”“白露旺生,寒露渐绝。”(引自《蟋蟀秘谱》作者孟昭连)所以,蟋蟀又有寒虫、蛩虫、促织之称。古人笔下的“促织鸣,懒婆惊”之说,可见这小精灵还真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为什么?它是在用它的微弱的歌声在告诉人们:秋天到了,冬天就要来了,婆娘们,快准备寒衣吧…… 今夜月圆风轻,我们几个儿时的小伙伴们,在市郊外的草丛中席地而坐,手里轻轻摇动着蒲扇,不致到他们心境如何,天生热爱大自然的我,此刻心里惬意极了。屁股下面坐的虽然不是“漫观绿苔生阁”之地,但夜空却是“素娥流天”,我们仿效着古人《月夜闻虫赋》的意境,静听“七月在野,八月在宇”的蟋蟀,在草丛之中发出一片“蛩声流连”的鸣奏、交响之声。 除了蟋蟀们在欢快地演奏着小夜曲?还有藏在草丛中的金铃子在弹拨月琴;躲在花间的纺织娘在羞涩的唱着情歌;聚集在墙角里的甲壳虫们正在开诗歌朗诵会;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小精灵们在为“秋之声”伴唱的和声……哦,天籁中传来了或舒缓轻柔、或缠绵悱恻的一片秋之声。 秋声之中,当属蟋蟀是在慷慨悲歌。因为,热爱大自然,热爱生活的蛐蛐儿们知道,秋天是很短暂的。等不到寒霜降临,它们的生命就要走到终结。所以,越到秋深,它们的歌声越凄凉、越伤悲,,怪不得大人们常常在那静静的秋夜里,坐在老柳树下,叭嗒着烟袋锅子,听着蛐蛐的鸣叫,免不了叹口气说,这小东西恋秋啊。 说到蟋蟀,使我联想到了一段令人悲伤的故事。十年动乱中,一位领导干部被诬陷为反革命分子而投进了监狱。一关就是近十多年。当他被党中央平反后释放出来之后,性格发生了变异。原本喜欢说笑的他变的寡语,变的深沉,变的孤僻,尤其是秋天时节,他常常一个人走到小花园,呆呆地坐在那里深情地听着蛐蛐儿的叫声,有时一听就是大半宿还不愿意离去。不解其意的儿女们渐渐地对老人的怪异产生了迷惑。但老人依旧和蟋蟀的情缘难解。 我是老人的邻居,出于好奇和探索,我就经常性的搀扶着老人到门口的小花园里听蛐蛐儿叫。望着老人痴迷的神态,我联想到了一个问题。春天、夏天和冬天,怎样才能让老人仍然能听到蟋蟀德叫声呢? 于是,我找到水上公园的朋友,委托他录了一盘什么“蛐蛐儿”“油葫芦”、“棺材头”之类的不同品种蟋蟀的鸣叫声。当我把这盘录音带子交给他老人家听的时候,老人那浑浊的眼球突然放出光来,接着,泪水涌出了干枯的眼窝……当时窗外正飘着雪花,呼啸着寒风。这天夜里,他给我讲了他和蟋蟀的一段故事—— “我从小就参加革命工作,对党可以说是忠心耿耿,1957年我给党提意见,把我打成右派;文化大革命又说我历史有问题,批斗之后把我送进了外省市的一座监狱。我的性子本来就刚烈,在加上我对判决不服,就和他们大吵大闹。结果他们把我关进了一间单独的小屋子里。那是一年秋天,我空荡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位客人,天天伴随着我。这个客人就是一个小蛐蛐儿。开始,它在远距离打量着我,后来,就蹦到我的桌子上,近距离地看着我,那摇晃的小脑袋,上下左右摇动着的两根小触须,那一双黑黝黝、明亮亮的小眼睛,好像在问我为什们一个人呆在这里。我就跟这个小东西说着我的遭遇和不幸,这个小蛐蛐真是通人性啊,每当我说到伤心恼人的时候,它总是“嘟嘟嘟”地叫几声。我听着这蛐蛐的叫声,心里就不那么烦躁了。令我没有想到的事,这小东西几乎每天按时来到我的桌子上,先是看我一会儿,然后就叫一阵子。后来,我就在桌子上给它放上一点饭粒儿和水,用以感谢它天天准时来陪我这个孤独的老头儿……” “后来呢?”我见他沉默了,就轻轻地问了一句。 “它整整赔了我一个秋天,后来天就冷了,它就在也没来过。这小东西禁不住霜打呀。不过,它整整陪了我一个秋天。” 现在,这位老人已经过世了。老人和蟋蟀的这段感情,使我想起了宋人杨万里的《蛩声》:“诚斋老子一归休,最感蛩声五报秋。细听蛩声元自了,人愁却道是他愁”的写蟋蟀的诗。 久居都市的我们,也久违了秋天那静夜里蛐蛐儿的声声鸣叫。 哦,这是一个多么多情的秋夜啊,为了获得心理上的享受,我们几位年过花甲的老顽童们,骑上自行车来到了郊外。静静倾听草丛中的秋声一片…… 而我,生性喜欢大自然,尤其喜欢大山的我,此刻,已经陶醉在秋虫鸣叫的声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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