蟋蟀的眼 五、终有散时

雨润徽香

一直打到快9月初，这时小Q基本已经放弃复仇了的希望了，喊我斗虫也就两三天才一次。有一天住我家后面的后面一排房小我一岁的小S到我家玩，看到我家的虫，说他家后面一个姓兹的职工家里也养虫，说他的虫比我的大多了。我听了颇有些不服气，小S说你不信我带你到他家看。那姓兹的职工我不熟悉，只听说他是上海知青，他家一个儿子与小S同班。因为他的姓很少，所以我记得很清。
到了兹家，小S说明来意，老兹问我，你也养蟋蟀啊？边问边带我们去卧室。到里面老兹将快拖地的床单掀起，我眼前一亮，只见他床下摆了有二十多个正规的蟋蟀罐子。之前我从没看到正正规规的蟋蟀罐，小Q有一个还是很小而且残破的，那里见过这等豪华的阵势，一时间被震到了。接着老兹掀开一个罐子让我看。一看之下，惊掉了我的下巴，那虫真心超大，感觉比我所有的虫都要大。罐子里面还有两个小东西，一个装着水，一个放了稀饭。问老兹，老兹说是专门给蛐蛐喂饭喝水用的。当下心头大骇，心想养个蟋蟀给几粒饭给它吃不就行了，居然还能搞这么精致！再往床底里面看，最里面有四五个最大的盆，知道里面的虫肯定最好，问老兹，那里面能看吗？老兹就拿出一个大盆，打开给我看。我去，前面我惊掉了下巴，一看这只，直接都吓了不能说话了，这个虫比前一条还要大上两圈，感觉跟山芋地里出的那种不会打架的虫（我们当地叫这种虫“老牯牛”）一样大，已经完全超出我当时的想象。我又指着另一个盆问能不能看，老兹说都一样的，没大看头。
当下我又是惊异又有些疑惑，心想我这么辛苦捉虫，最大的虫都没有老兹最小的虫大，老兹这床下二十来只虫是在那来的呢？疑问之下急忙问老兹你这虫是在那抓的啊，我都没捉过一只这么大的虫！但老兹始终笑而不语。临走看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几本书，一看全是教人怎么养虫的书，其中一本是上海的一位斗蟋大师写的，那大师叫什么名我忘了，书中说他是斗蟋世家，十来岁便跟在父辈后面伺虫，他出这本书的时候已经七十了，说是要把六十多年的经验传给大家。我便问老兹借这本书看。老兹说好，但看几天就要还给他，还要我拿虫过来和他斗。
拿着书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的翻看。这本书从蟋蟀的识、养、斗都有介绍，但大都内容我是看不懂的。比如书中说蟋蟀分什么青、黄、紫等很多颜色，各种颜色的虫又细分很多种，看到这里，我便拿出虫一只只看，只能对比出每只虫的颜色确有差异，但那里分得清什么青虫紫虫。这就好比一个从没上过学的人，你给他写个1再写个2，他只能看出这两个字形状有区别，但那个是1那个是2是不知道的。然后又看到虫的斗丝、星门之类的讲解，这些更是不通，因为我连那里是星门那里是斗丝都搞不清。
但是这本书看下来也不是没收获，第一大收获便是其中讲解蟋蟀的长相中有说蟋蟀的眼睛要黑，有光泽，大而圆，突出上额者必为上品。说斗丝星门咱对不上号，眼睛总是知道长在那的，于是又一只一只开始比对蟋蟀的眼睛。这一对比才发现大黑的眼比其它的虫要大的多，黝黑有神的像个无底洞，但表面又有一层光泽，而且很圆，从顶上俯看，大黑眼睛能看到的部分明显比其他虫要大，看到后来感觉大黑的眼和其它虫位置都有些不一样了，像是往头顶脑门上靠近了不少，这点完全和书中吻合。一想到大黑那骄人的战绩，越发觉得这本书真不是吹牛B的，管用。
第二便是从这本书中受到的启蒙，让我知道不必什么虫都要捉，那些叫声尖锐叫个不停的虫可以忽略。让我知道虫不是一捉回来就能斗的，要先养，待到适龄才能出斗，出斗前最好过三尾，斗完要视情况才能确定下次出斗的时间，连续打肯定是要不得的。让我知道了养虫的讲究，入盆后先喂豆芽之类的，清除虫肚里的沙土，再喂稀饭，之后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让我知道虫是要喝水的，缺水双须就要打卷，要配三尾的，天热有条件还要给洗澡的。
看到这些我再看大黑，才发现大黑双须前面已经开始打卷了，典型的缺水症。再仔细观察大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路已经有些发晃。想到以前大黑的待遇，我还有几次将家里烧好带油盐的大青豆拿给大黑吃，还有大黑正值壮年却一直没个老婆。这也让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后期的虫体型都能赶上大黑了，不是后期虫的质量好，是大黑给我养瘦了，前期大黑基本几口就能解决一个对手，后来基本上要五六秒有个别还能挺个十几秒的，也是这个原因。大黑这样的好虫给我养废了这让我懊悔不已，当下急忙找东西给大黑喝水，最后实在没合适的就用一个啤酒瓶盖临时当水盆了，感觉大小形状还像那么回事。至于下三尾，我网都没有下什么三尾，麻烦死了。
话说从老兹家回来的第三天，小S就来了，说老兹让我把书还给他，还要我带几条虫去斗。
老兹的虫我是见识过的，要我的虫和他斗，那不是找死？即使我有大黑，可体型差距摆在那，人家最大的虫比大黑大两个还拐弯，再上品也不行啊。
但我想反正斗着玩，输了就输了，正好过去还老兹的书。于是带了两只家中排名五六斗性不错的虫、大黑就和小S去了。
到了老兹家，老兹拿出个养蟋蟀的大罐子当斗场，将虫放在里面，我也随手拿了个虫放进去。本来就知道这两只虫体型不是一个级别的，但两只虫放到一起更体现出差距不是一点的大。
老兹用草一引，打起来了。两虫交口没有四五秒，只见一只虫掉头败下阵来，而另外一只虫一边追打一边竖起翅膀大叫起来。结果是我~的~虫~赢~了！这一结果实在是超出我的预料，心想难道这只也是高品级的蛐蛐，只是碰到大黑被埋没了？！
老兹将自己的虫提了起来，然后再将我的虫网起放到我的罐里。
第二场，老兹的虫依然超大。这对虫打的要久些，估计斗了有三十多秒才分出胜负。老兹斗的时候盆里没清理干净，还有个蟋蟀的饭盆在里面，两只虫在里面搏杀，数次打的饭盆乱滚。整个过程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暗捏了把汗，每当老兹的虫冲过来，我感觉它那付大钳子随时都能把我的虫夹成两截。但最终还是我的虫又出乎意料的赢了。
习惯了大黑的速战速决轻松取胜，觉得这对虫打的太久太精彩，一直存有悬念。
我看老兹拿出来斗的两条虫都是他家里比较小的，就和老兹说能不能把最大的那个拿出来和大黑斗一下。老兹拿起大黑，一边斜着瓶子仔细的看一边说：这是你最好的虫吗？我说是。见老兹只是看大黑，还不时打草看牙，却没有斗的意思，我就再次向老兹邀战，老兹说不斗了，其他虫不斗。这时小S在一边对老兹说，他这个虫怎么趴着不动啊？老兹“嗯”了一声，放下瓶子说，他这个虫好的。
高兴地从老兹家回来，我不由得多看了两条赢虫几眼，心中暗忖：难道它们本来也是很厉害的，只是倒霉遇到了大黑？要不然怎么能对阵体型远超自己的虫还能取胜？
之后的两天大黑又斗了几次。小S看到这次斗虫后也开始捉虫了，他捉的不多，选了四五条来我家，其中一只身宽头大，翅膀泛着一层紫药水颜色的紫光，但最终都被大黑灭了。连小飞也搞了两只来斗，当然结果是必然的。第三天早上，突然小Q又早早来喊我斗虫了。
说来也巧，唯独这次没带大黑，因为我自从看到那本书后感觉大黑累了，想让它休息一下。
带去的虫很快输完了，小Q说，你最狠的那个大虫呢？我说没带。小Q说，你回去拿，我等你。见小Q执意相邀，我就回家拿大黑去了。等返回来还没走到小Q家，就看到小Q在门口跺脚骂娘。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小Q捉了一只大虫，感觉复仇有戏了，便执意让我去拿大黑，看到我来，他就把那只大虫倒在斗盘里，那大虫许是刚捉回来的，入盘即跳。那时候地质队基本上每家都在门口用大网围一个鸡笼养了些鸡，那大虫也是不长眼该死，竟直接跳到鸡笼里被鸡给吃了。小Q气的直跺脚，说要把家里的鸡给杀了。最后只能无奈选几条虫上来送死。
第二天傍晚，小Q又来了，让我拿大黑到他家去。去之后，他家还有一个年青人，好像是他老表，手上拿着网和草在看虫，房间里放了好多很小的小罐子和竹筒，每个罐子和竹筒里都有一只蛐蛐。小Q拿大黑给那人看，那人很随意地用草打了一下大黑的牙，说这个虫不照。小Q听他这么一说，连忙解释：这个虫从来都没输。那人说不照，牙不大。说完拿起一个大些的罐子，打开说你看这个牙，边说边用草逗里面的蟋蟀。我一看，这蟋蟀个头比大黑小点，但是牙确实很大，张的很开，从装它的罐子看出应该是那人的上等虫。给我们看完那人就去旁边整理其他虫了。对他这个论据我和小Q有些疑惑，不甘的用草再打了打大黑的牙。大黑的牙确实没那只虫大，但大黑的牙要粗壮些，张开的时候总是似有保留的未完全打开。最后小Q让我把大黑送给他，原来他的这个亲戚是捉虫去合肥卖的，这也是小Q捉虫的原因。小Q明天要去合肥上技校，正好和他亲戚一道去，他想带大黑去卖卖看，并愿意用网罩和那个残破的蛐蛐罐给我算作交换。我想大黑留在我身边也养不好，就同意了。
过了几个月，小Q放寒假回来，我便问他大黑结果怎么样了？小Q说他和那亲戚一到合肥花鸟市场后，人家第一眼就看中了大黑。小Q知道大黑的底细，开口就要100块。那人说你这虫好是好，就是已经伤了，最终花20块买了下来，说要回家好好养，看能不能恢复。这是我最后听到有关大黑的消息。
多年后到上海工作，听人说有一种秧子虫，大是大，就是不顶用。心想这和老兹的虫多半就对起来了。
因为有过大黑，我才一直保持着对蟋蟀的浓厚兴趣。至今我看蟋蟀第一步就是要看它的眼晴！
如果当时小Q的黄大头的体型与大黑一样大，会不会与大黑有的一搏呢？如果老兹答应拿最大的虫与大黑斗，大黑会不会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如果小Q的大虫没有跳进鸡窝，大黑会不会碰上一生真正的对手？如果最后一天当小Q亲戚说大黑不行，我当时要求让大黑与他的大牙较量一番会是什么结果？大黑会如那人所说牙不大的就不行吗？还有大黑最后恢复了吗？
没有大师指点，我不知道被大黑打败的虫成色如何，也许大黑的辉煌只是因为它的对手太烂没碰到真正的强手，但我想二十多天天天车轮战，这么多虫里应该是有几条将虫的，大黑能在糟糕的条件下始终不败并且身上一个零件不少足以证明它的成色。时至今日，已经与我的大黑分别有20多年了，看到大师们都在说自己的虫，又想我的大黑了，它是我心中永远的虫王，真希望它能遇上一位懂虫爱虫的新主人!

谦谦君子

...........................谢谢。.........................

以蟲會友

{:3_294:}

我爱蝈蝈

还蛮精彩的文章赞一个。

施哥

{:3_292:}

赤足红旗

感谢好文！

潜怡天籁

非常精彩，想起了小学时候

大红袍

你的帖子都看了，写得不错！引人入胜! 期待下文

老根新芽

{:3_292:}

雨润徽香

大红袍 发表于 2017-12-8 20:52
你的帖子都看了，写得不错！引人入胜! 期待下文

感谢鼓励！

吹铃

感谢分享

雨润徽香

自己发贴自己顶，肥水不流外人田

wenji

{:3_292:}

虫半痴

你现在再玩虫可就懂得多了，会珍惜好虫了

洞蛩鉴世

{:3_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