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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 斗蟋蟀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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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9-25 14:03:2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秋收过后,高高的玉米秆,一根根倒伏在地上,没有了林林总总的庄稼,田野里一下子空旷起来。金黄的苞米,褐红的高粱,熟绿的大豆,碧翠的红薯,构成了秋天最美的景色。沉睡的秸秆,飘零的黄叶,枯黄的蒿草,焦黑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成熟的味道。玉米收过以后,种麦还有些日子,村里一下就热闹起来。北寨门的棋摊子上,人又渐渐多了起来,一层一层地围着石桌子,像是奶奶蒸出来的花卷馍。寨河边上,随处可见磨得锃亮的大石头,那是闲来钓鱼人的凳子。不过,这个时候,更多的人都在南庙上。南庙的坑塘前,有几张石碾盘,原先是晒粮食磨面用的,现在里里外外地站满了人。每个人的手上,还都挑了个灯笼似的物件——那是用高粱梃子编的笼子,里面盛着各自的宝贝蟋蟀。秋分过后,天气慢慢就凉了下来,除了爱下棋的和爱钓鱼的,都喜欢在南庙凑热闹——斗蟋蟀,就是斗蛐蛐儿。这个热闹,还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传下来的,反正收了玉米穗,编成大辫子晾起来后,人们的心思就转到斗蟋蟀上来了。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用自家的高粱梃子编个笼,截一段尺把长的竹棍,系段细绳高高地挑着,像个夜行时的灯笼。笼子里面,一角放片菜叶,一角放个碟子,里面盛一丁点水,那就是蟋蟀的餐食和住所了。

两个人碰在一起,伸着个脑袋,凑近对方的笼子,仔细打量一番,觉得个头差不多,就商量着放开笼子斗一番。要是觉得自己的蟋蟀小,或者还没吃饱,或者对方的主人不对眼,那就说“再歇歇”——意思让蟋蟀再歇息歇息,那就借坡下驴了。要是两个人对上眼了,觉得非拿下对方不可,那就找到中间人——通常是大队的蒋会计——作裁判,打开笼子请进粗瓷瓦盆里,杀他个昏天黑地,斗上个你死我活,看看你服气不服气?输了的,要么被咬死,要么被鸡吃。所以,南庙门的老母鸡特别多,“咕咕”在脚底下钻来钻去,人堆里扔出来的,笼子里逃出来的,只要老母鸡逮着,一口就吞下去了。这里的老母鸡,都是打野食的,根本不用家里喂,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金黄的羽毛油光发亮。

有段时间,村里觉得大家一农闲就斗蟋蟀,大人小孩挤在一起,吵吵闹闹有些不务正业,就不让大家继续玩儿了,石碾盘堆上玉米秆,把斗蟋蟀的场地给占掉了。村里周爷下了禁令,斗蟋蟀的人自然就绝迹了,可没有想到的怪事发生了。自从村里把斗蟋蟀给取消了以后,周爷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地里的高粱、红薯和大豆连年减产。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才发现,因为斗蟋蟀人少了,所以地里的蟋蟀就泛滥起来,高粱叶、红薯叶、大豆叶,都被那些蟋蟀给咬得跟破蚊帐似的,不减产才怪呢!

痛定思痛,周爷呼吁全村老少爷们,还是要弘扬传统文化,农闲时节不要打麻将,恢复秋后斗蟋蟀的老风俗,并且指定蒋会计亲自作裁判,获得冠军的奖励一只芦花老母鸡。于是,大人孩子才又开始下地捉蟋蟀,拎着笼子到南庙门比个高低。秋天的田野里,玉米是当之无愧的国王,占据着大片江山,剩下的红薯、大豆、高粱,只能是星星点点的装饰。蟋蟀个头小,玉米收了以后,没有地方藏身,所以就蹦蹦跳跳地逃走了。高粱叶太苦,大豆叶太涩,枯草也太硬,蟋蟀都喜欢到红薯地里去。所以,在红薯地捉个威武的蟋蟀,就成了秋收以后的主要任务。老村的蟋蟀,有“北武南秀”之说。说来也奇怪,这些小东西各有特点,以北河渠为界,北方的蟋蟀勇武,膀大腰圆,能咬善斗,而南方的蟋蟀清秀,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天生就是一个歌唱家。

在南庙门,流行的斗蟋蟀有两种,一是文斗,二是武斗。所谓的文斗,那是比谁的蟋蟀叫得好听,叫得婉转,叫得一波三折;所谓的武斗,那是比谁的蟋蟀勇猛,凶悍,独步庙门。文斗呢,听的个人感受不一样,冠军常常有分歧。武斗就干脆利落,是胜是负,是死是活,当场就能分出个高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斗蟋蟀好像也是这样的。天稍一转凉,大家就纷纷从村里出发,拎着个蟋蟀笼子,带上几片菜叶,像是荒野寻宝一样,在高粱地、大豆地、红薯地遍地寻找。有些拿个竹竿,有些拿个网兜,有些带上猎狗,其实带狗是没有用的,真要碰到老蟋蟀,又飞又跳,猎狗也是追不上的。在老村的地界,西北地砖瓦岗再往西,过了干涸的北栈沟,乱坟岗不到那一带,盛产最最厉害的大蟋蟀。那里的蟋蟀,带着方角盔,头大,颈粗,胸宽,胡子长,大门牙像是一把钢钳,异常凶猛,往往是一嘴巴下去,就把对手拦腰截成两段,激动得两根长毛胡子乱颤,看起来“杀人”好像很快活似的。

我们把这种蟋蟀称为“宪兵”。宪兵以下的,还有“警察”和“刀茅”,为什么这么叫,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这样叫,反倒觉得挺合适的。“宪兵”为什么那么凶残?有的说是离乱坟岗太近,喝九泉,有戾气,地心里冒出来的东西。有的说离砖瓦岗近,自古以来都是这样,那是皇家的卫兵,跟尉迟敬德一样,不勇猛能守得住府院呀?只是乱坟岗的蟋蟀,不是轻易就能捉到的。据说,在乱坟岗的柏树林里,有种全身火红火红的野狐狸,总喜欢悄悄跟在孩子后面。等你走神的时候,他就会跟上你,把你招到乱坟岗,等你迷迷糊糊时,它就会吃掉你的灵魂。被吃掉灵魂的孩子,轻则患病的邢小胖,重则就是发狂的郎铁头,太可怕了。如果长时间吃不到灵魂,火狐狸就会想各种歪点子,吸引小孩子去乱坟岗。有时候,野狐狸会地上扔花生呀,葵花籽呀,有时候也会扔糖果呀,玩具呀,有时候会放出老飞头呀,大蟋蟀呀,反正通过各种法子吸引小孩子到它的领地去。

自从斗蟋蟀又兴盛起来后,我们才下了决心去乱坟岗走一趟。大雄、东风、春来,还有小伟,我们几个提前约定好,如果捉到“宪兵”获得冠军,大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带好蟋蟀笼子,脚腕里系了红头绳,这才壮着胆子往乱坟岗进发。刚过北河渠,就在一棵硕大的野鸡冠花上,发现了一个又大又黑的“宪兵”。“宪兵”黑亮英俊,方角脑袋,威风凛凛,两只大钢牙,锋利得就像一把大钳子,寒光闪闪。我们几个一看就来了精神,要是能逮着这只“宪兵”,在南庙门上露一手,肯定能打败天下无敌手,抱回芦花老母鸡。于是,我们就跟在大个“宪兵”后面,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过了河沟就上坎,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乱坟岗。正当我们追得心急的时候,大“宪兵”倏地跳进一丛鸡冠花,竟然不见了,只剩下火红的花冠兀自摇摆。火狐狸!这下我们才反应过来,吓得大家撒腿就跑。回到村里,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紧张害怕,大家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五个人十只脚,只剩下一只鞋子,春来和东风的脚底板上,还渗着滴滴血珠。到底还是大雄冷静,趁着大家慌乱之际,上去把那朵鸡冠花给“咔嚓”了,丢进笼子才往回跑。到了北寨门,大家才冷静下来,相互打量着看一看。我的天呐,大家都是丢盔弃甲的,只剩下了大雄手里的蟋蟀笼!

到了寨门口,就到了我们的领地。在我们的领地,当然由我们自己做主。于是,我们整理整理衣装,慌乱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瞿儿~瞿儿~瞿儿~”,突然,大雄脚下的笼子里,传来了雄壮的叫声。大家赶快趴下一看,好家伙,鸡冠花的花冠里,露出一个方角大脑袋。我的老天爷,竟然还是那只又大又黑的“宪兵”,鸡冠花都被它啃掉了一半,看来还是个“大胃王”。花瓣中露出的一只脚,上面布满了钢鞭似的刺毛。“哇——”人群中爆发出了惊讶的叫声,引得几个下棋人都站起来,踮着脚向我们这里张望。虽然我们有约定在先,但毕竟是大雄冒着危险,才捉到了大“宪兵”。大雄给这只大蟋蟀,起了个名字叫“黑司令”。我们听大雄的。有了“黑司令”,我们的腰板顿时硬朗起来。稍作停留,我们就朝南庙门跑去,我们要斗它个人仰马翻。遗憾的是,斗蟋蟀的人不多,大概快中午都回家了。

原来,他们已经斗了一上午,烽烟滚滚,血流成河,现在就剩下老胡的“飙帅”了。老胡是斗虫常客,也是行家里手。前两年,村里把石碾盘封起来,禁止大家斗蟋蟀那些日子,老胡怨言最多,天天没精打采,胡子拉茬的,总说秋后这日子,那么多蟋蟀不去捉来斗,还有个什么过头?重新开始斗蟋蟀后,老胡这才缓过神来,像是焕发了青春似的。自己的红薯地,别人的红薯地,南河滩、北河渠、砖瓦岗,上上下下都是他的身影。蟋蟀只要听到老胡的脚步,哪怕他再蹑手蹑脚,还有一里多地就不鸣声了。前些天,老胡在北河渠逮到了一只,听说是喜欢的不得了,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飙帅”。几天来,在南庙门斗蟋蟀的,无一不败在“飙帅”的脚下。老胡得了这个宝贝,每天也是闲庭信步,各地蟋蟀一批批送过来,无不惨死在“飙帅”的绞肉机下。

三天过去了,南庙门的蟋蟀,一天比一天少。红薯地、高粱地、大豆地,周边空旷的田野里,再没有了蟋蟀的叫声,晚上静得像一块黑铁。老胡到底是大将风度,不时四下张望,看看还有哪个敢来“送死”?蒋会计也放出话来,要是再没人前来应战,冠军就是胡大海的啦!老胡对我们的到来很不以为然,几个小孩子能逮到什么好蟋蟀?当他看到我们的“黑司令”时,还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悄悄地护紧了自己的蟋蟀笼。老胡说,他的宝贝已经斗了一上午,需要“再歇歇”了。我们看看蒋会计,蒋会计也想回家吃饭。于是,蒋会计说,今年的斗蟋蟀总决赛,就放在后天——刚好槐花大街有会,人多热闹,过期不候。蒋会计走了,老胡走了,只剩下几个小屁孩,拎着个高粱梃子蟋蟀笼,探头探脑地走来走去,没有一个敢前来应战。

“既然说了后天总决赛,我们也学学老胡吧,这两天养精蓄锐,赢他个芦花老母鸡回来!”大雄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像左右护法,围着在大雄两边,就往回走了。回到家里,我们给“黑司令”喂了几片菜叶,又捉来几只“警察”和“刀茅”当陪练,没想到“黑司令”一口下去,就把它们给腰斩了。总决赛那天到了,会上熙熙攘攘,南庙门早就是人山人海。蒋会计让大家各自配对,第一轮第二轮……只有最后胜利的人,才能获得冠军得到芦花鸡。芦花鸡一只腿栓着,在碾盘前扑棱扑棱地刨地,好像是饿了要找吃的。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等到第九轮,果其不然,就只剩下“飙帅”和“黑司令”了。蒋会计把它们请进了瓦盆里,用一根牛尾毛在两员大将前轮番的请战。“飙帅”气势很盛,几番想向前主动攻击,可到了“黑司令”面前就收势了。

“黑司令”瞪着两只大眼,一动不动,两根胡子竖在天上,摇来摇去。人群里静悄悄的,有人不时用下巴努怒嘴,对战场形势发表些个人意见。“飙帅”第八次跳了起来,想迂回到后面发起攻击。正当人们暗暗叫奇时,“黑司令”粗毛大腿一蹬,斜着身子就起飞了,在瓦盆里划过一道弧线,不早不晚,不偏不倚,一下子就咬住了“飙帅”的脖子。“飞!躲!快逃!”站在一旁的胡大海,着急地汗都出来了,两手不停地挥动,语无伦次地在那里指挥。“黑司令”到底是“黑司令”,不下手则已,一旦发起攻势,如同闪电一般,没给“飙帅”一点逃生的余地。还没等人们回过神来,“飙帅”就身首异处了,两只钢钉般的大牙,还在那里嘎嘎直响,粗壮的大腿在瓦盆另一端,还在有力地蹬跳。“黑司令”看到完全取得了胜利,这才在瓦盆里、碾盘上飞来跳去,不时还龇龇两扇门牙,显示出不可一世的霸主模样。

“今年斗总决赛的冠军是——”蒋会计拉住大雄的手,前后左右使劲地摇了几下。我们一边看着大雄,一边看着“黑司令”,高兴地跟着人群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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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02:51:17 | 只看该作者
不是迷卡斗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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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就好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2 06:13
3#
发表于 2024-7-2 06:13:19 | 只看该作者
大红袍 发表于 2024-7-2 02:51
不是迷卡斗蟋吧?

笑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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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  详情 回复 发表于 2024-7-2 06:16
4#
发表于 2024-7-2 06:16:41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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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08:50:14 | 只看该作者
感受到秋天马上就到了,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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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 17:41:07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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