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红袍 于 2016-7-21 08:10 编辑
虫 王
一
一阵风“呼”的一声从身边掠过。四周的树叶发出一片沙沙的声响,小草也一起弯下了腰,在颤动的草尖上便泛起一片明亮的光波,刹那间一闪而过。
金娃深深吸了口气,像喝了一口井巴凉水一样感到舒畅。他此时正站在秋天的骄阳之下,汗水正顺着脸颊流淌。他闪动着-双大眼睛向四周看了下:几个同来的小伙伴散处在不远的地方,或弯腰悄悄向前移动,或蹲身在草丛间寻找......哥哥离自已有三、四步远,也同样站在阳光下出汗,但却满臉庄重严肃的样子,两只眼不住地向前方探寻。
“嘟嘟嘟......”几声宏亮而又沉雄的短促叫声忽然响起,又嘎然而止。凭着多年捉蛐蛐的经验,光听这一声鸣叫,便知是好虫无疑。兄弟俩都知道,只有将帅级的蛐蛐,才会有这种声口。别看只有短促的几声,却在刹那间压倒了所有的虫鸣,它的沉稳,它的威势,它的霸气,它的机警,全部从这短促地叫声中喧泄而出,大有“我若发都吓杀”的气概。
兄弟俩仿佛听到黄钟大呂般感到心灵-阵震撼,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不远处 一个稍稍隆起的小土包前;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两人迅速交换了-下眼神,快步走向前去。
来到近前才看清楚:土丘下边是一个大洞,洞口有一尺多宽,前边被-片茂草遮挡,远处不易发现.透过草叶儿,见里边黑乎乎的,看不真切;弯下腰便能闻到一股青草的气息和着土埌湿潮的霉味,同吋还混杂着-股浓浓的腥气。兄弟俩又向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到四周还有蛐蛐理想的藏身之所,可以认定+有八九就在这洞中。但是哥哥却站着不动。金娃也看着哥哥站着不动。四周显得-片寂静,没有风,草叶儿直立着,树叶儿平展着,空气仿佛凝固-般。金娃心里清楚,还需要最后确认-下,以防劳而无功。哥哥向金娃努努嘴,点了点头;金娃知道这是让自己学蛐蛐叫,于是他用舌尖舔了舔嘴唇,抿紧嘴角,像吹口哨一样用气流使两唇轻轻颤动起来,一陣维妙维肖的蛐蛐的鸣声便随即响起......
学蛐蛐叫是金娃的本亊,金娃五岁就学会了,哥哥却怎么也学不会,于是哥哥每次捉蛐蛐都要带上金娃。金娃今年九岁了,但捉蛐蛐却已算得上老手了。金娃会学不同的蛐蛐叫声:嘹亮的叫声,雄浑的叫声,悠长而连绵的叫声,短促而威猛地叫声......还会根据不同的蛐蛐用相应的叫声引诱它的斗性,使蛐蛐误认为有 同类正向自己逼近,从而便鸣叫寻斗,并借以威吓对方,警告对方。就在这种此呼彼应地爭鸣中,哥哥便准确判定蛐蛐的藏身之处,将其收归囊中。现在金娃故技重施,发出的叫声-会儿轻细,一会儿响亮,一会儿连绵不断,-会儿短促跳宕......但是,不论怎么引逗,这家伙就是一声不应。金娃弯起胳膊抹了-下臉上的汗水,看着哥哥急切的眼神,便把两手轻轻捂在自己的嘴上,随即便从指缝间流出一陣陣低哑的绵软的苍老的蛐蛐叫声,就像一只年迈体弱的蛐蛐正向这里慢慢爬来......“嘟嘟嘟嘟嘟”五声雄壮的鸣叫终于响起,胜利的笑容同时出现在兄弟二人的臉上,就是这儿!二人同时发出欢呼。
听到叫声大家纷纷跑了过来,“这里有个大家伙!”金娃指着黑洞对大家说。大家纷纷向洞中张望。根据以往的经验,要从这样的洞中捉蛐蛐是相当困难的,-般情况都是费很大的劲,最后却根本见不到蛐蛐。但这只蛐蛐的叫声的确与众不同,太诱人了,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哥哥吩咐大家把洞口四周的草统统拔掉,用拔掉的草距洞-米远绕洞-周垒一道草墙。说干就干,七八个孩子-同拔起草来。正干得热火朝天,就听见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只见一条幹面杖粗细红底黑纹的长蛇,刺溜-下从洞中窜出,吓得大家纷纷跳开,幸喜没有伤到人;只-眨眼功夫便游进长草中不见了。“好家伙,有五尺长!”扎根臉色煞白,惊魂未定地说。“贴着我的脚,一陣凉风,一闪就不见了。”大家看着黑黑的洞口,一时全愣住了。金娃心想:怪不得刚才闻到一股腥气,原来有毒蛇把门。想到此便兴奋起来;大家也立刻醒悟,共同兴奋起来。“长虫把门!”这一巨大的期待,把刚刚经历的惊惧从心头一扫而光,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鼓舞得亢奋异常。
过去大家都听到过很多“蛤蟆把门”,“蜈蚣把门”,“長虫把门”的故事,大人们都说能捉到有毒虫把门的蛐蛐,就是虫中之王,天下无敌,这样的蛐蛐敢跟公鸡斗!说真的,做梦都想逮一只这样的蛐蛐,可这么多年还从沒见过谁真逮到过这样的蛐蛐。这可是天大的奇遇。金娃激动的满臉通红,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谁有手电?”金娃见大家不吭声,又问:“火柴?火柴也行。”天明随即掏出-盒火柴递给金娃,金娃便从兜里掏几个书本纸做的長筒。这种纸筒是用来装蛐蛐用的,每次外出逮蛐蚰每人都要叠十几个这样的纸筒。他把几只纸筒合起来套在一个二尺多長的树枝上,划根火柴点燃纸筒,便做成-只简易的火把。他将火把慢慢伸向洞口,终于看清了里边的情形:洞有-尺多高,三尺多長,不算太深;虽凹凸不平却未见有其他空洞。
艰巨的工作便是扩大洞口。大家分头找来-些木棒,砖头,铁条,玻璃片,便开始一点点扩展洞口。当洞口越来越大,眼看只剩下紧左边的-块石头了,金娃这时却让大家都住手。
“洞里什么都没有,现在看得-清二楚,”他让大家都向里边看看,说道,“我看很可能就在这块石头后边。”金娃向四周看了看,又对大家说:“大家把草墙再向外扩大点,都散开围住四周,千万别让它跑了。”
金娃虽说年龄不大,但却是这群孩子的头儿,大家对他的话总是言听计从,他的话从来都是命令,如果谁有贰心,只要金娃-声令下,整条街便没有一个孩子再搭理他。所以这群孩子历来对金娃总是言听计从。
趁大家修理草墙的功夫,金娃哥俩小声商量了一会。然后金娃便大声告诉大家:“我哥说了,这只蛐蛐大家都出了力,逮住以后就归大家。一会儿蛐蛐蹦出来,谁都不准抢。不论谁逮住,都要交给我,由我养;因为是我首先发现的。大家说中不中?”沒有一个孩子反对,大家都赞成。
金娃便让大家散在草墙外边,他便十分小心的向外扒这块石头。这是块红石,比足球大点,有棱有角,被裹在土里。金娃不敢用力太猛,他怕上边的土层松塌下来把蛐蛐砸死。他耐心地慢慢用力,-点-点地松土,终于石头松动了,他又极缓慢地一丝-毫地向外移动石头,尽量不发生明显地震动。就在石头的内面与洞口齐平时,他忽然用手-翻,还沒来得及看清,只觉眼前一花,一团火苗迎面飞来,他本能地一闪,那团红乎乎的东西便擦着他的耳朶向后掠去。孩子们同时发出一声惊呼,就见一只硕大的红色蛐蛐恰恰落在草墙前边,闪电般-头便钻进草墻里去。
“都别动!”金娃转身看着钻进草堆中的蛐蛐,让大家安静。大家谁都没动,都被惊呆了,从来沒见过红蛐蛐,怎么可能呢?不会是只油葫芦吧,恁大,恁红,咋会是只蛐蛐呢!金娃兄弟俩也有点怀疑,也怀疑是只油葫芦。但现在洞口大开,洞内-览无佘,根本沒有别的蛐蛐:不管是啥,逮住再说。两兄弟-个圈里,一个圈外,用双手护定,轻悄悄地将青草-层层一根根拿开......快接近地面时,一段鲜红在绿草下格外醒目;二人头顶着头,屏息敛气,极轻地拿起-片草叶,头项便露了出来,终于看清了:是只蛐蛐!不是油葫芦!油葫芦园头憨脑傻乎乎的样子-眼就能认出来。这家伙卧在草下足有寸巴长,生得项宽背厚,黑面银牙,遍体红亮,-看就不是凡品。二人来不及细看,赶忙把蛐蛐收入纸筒,立刻便领着这帮孩子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