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風范(1)

小馬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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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馬哥

大头淡青麻 发表于 2016-6-8 11:11
精彩  顶起来！

     这是一个捉虫人容易忽略的路口，路口处于两丘陵的中间，一块石板压在穿路而过的小水渠上，这地方算作一个小风口了。温度因风不断从丘陵夹口穿过，温度要比平整地面低上几度，又因那太阳也晒不透的厚厚的石板，石板下面又低了几度。当芒种的节气到来时，大地上若虫已经燥跃好几天了，石板下一只若虫掙脱耔皮出世了。这里冷静而且冷，若虫吃了几口腐沫，就起风了，它只好钻进土壤的缝隙中取暖，夏至到了，远处玉米地中巳经有成虫在叫，而石板下的若虫刚刚二蜕。八月底，收虫的大部队都已经撤离山东，虫市萧条，只有一些捡漏的人在打扫战场。一个老者坐在空荡荡的市场，默默的吸着烟，他的包里已经装了百十条虫子了。车票已经买好了，他叫的送站车一会儿就到了。一位老乡过来了，问，大哥，还要虫吗？   不要了。我刚刚抓的，是个野虫呀！好，看一眼，开盖，失望之极，怎么这么小呵。是个好虫，叫的可响了。老者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就是在茫茫虫海中的传奇一眼，包扎紧的就像是一粒子弹，除了小以外没有任何缺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皮壳这么老厚的山东虫了，这虫要是够厘码，没有一万元真到不了手的。心中还在犹豫，老乡极诚恳的说，大哥，10元钱您收了吧，就当您少抽一包烟好了。
        老者回来了，算了一下账，连来带去花了两千出头。他每年秋天都是按这个时间段去山东收虫，去早了太乱，而且是卖家的市场，看好的虫，钱少了拿不动，等于替老乡掌了眼。快白露了，就轮到老乡发愁了，这时成了买家的市场，老乡手里依然压着虫，他们互相之间倒起虫来价压的更狠，比倒卖葱姜蒜还狠的。但是，这时收虫也得上心，牙必须打开，一开牙，有的回炉虫就现眼了。就这样，看上的大头项依然往死了压价，那卖虫的老乡有时跳脚，好像受到了极大的蔑视，但是当你放下草不再表示兴趣，悠闲抽起烟时，老乡往往就自找台阶下了。扯了一段闲篇，下面我们说虫王。
       老者给虫都过秤，落了罐，虫王过秤是3厘九，他又仔细看这虫，六足铺的开，而且是大脚势，从头到翅过渡的极紧凑。翅色深紫，浓重的就是一只铁弹子呵，他想起了王世襄的蟋蟀谱，功虫录上从二厘到四厘的都有记载。第二天，又给虫王过了秤，这次是四厘二，老者又合计了一下，如果要对上五厘五以上的虫，那就得搬一厘多呀，想到此，他又不自信起来。
       各位虫友没有猜错，这就是石板下的那只虫，因为冷，每一蜕都是十天以上的，又因为静，它已经吸足了地气，如果没有这一捉，以及一捉之后的那一眼，这虫王将老死石板无人知，只因为茫茫虫海中多看你一眼，一段传奇将上演。

      
       老者回来了，他的那个虫友圈也动了起来，这些玩虫人都是一个样，那就是一年只为这一秋呵，一生只为那一虫。追求虫王，是玩虫人的终极愿望。隔天，天气依然暑热，去谁家也不方便，晚间，算上老者六个人，在路边的大排档处，找了一个角落，每人要了一扎冰啤，又要了一些时令的毛豆，黄瓜，烤串，便开始了秋战的谋划。
像以往的秋战一样，战前每个人的血脉都沸腾，每个人都似乎握有百万雄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交叉讲述了征兵和抓壮丁的经过，并重点介绍了自己早秋可以调动的兵力。轮到老者了，他说，只有一只可以早斗，但是厘码太小，吃饱了也只有四厘二。什么？四厘二，那您和谁玩讶？四厘二，斗不斗钱呀？哥五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无法理解，最后，老者说，明天排虫，可以给大家当勾头。如行，我就带它去，众人忙说，老哥，没关系，不就是一条嘛，没事，您带来，您不来哥几个也没意思。
       这只虫王，在以后的行文中我们就叫它小黑了。这小黑吸足了地气，沭足了风，说明白了，这就是一只斗三秋的虫王呀，只是这世上痴心汉多，赌徒多，真正胆量大的人却并不多，而又有谁独具慧心慧眼呢。

       子夜时，老者醒了，这是玩虫多年的人都有的习惯了，特别在秋天，罐子里都落虫以后。把所有的虫审了一遍，还好，大部分肚子都回去了，回不去的只有两只，单独放在了一旁，这两只要控食，只是放了水盂。他又看了一下小黑，这小黑却生了一张带黑鼻梁的白脸。这虫谱上有的，紫壳白牙，他拿起草想撩拨一下，草锋微动，还未触碰，这小黑居然有应，须一动，刷的一下一须扫过。呵，真灵动，他收了草，放弃了看牙的打算。取过食板，抹上自己调制的素食，还是按最初的量，他知道小黑底板绝佳，见蛉门开着，就给它落雌了。
       吃过午饭，小憩了片刻，老者把小黑放入了提罐，出门了。到了虫友家，见那哥几个都已经给虫过完了秤，正按标纸落对呢。见老者进来忙说，赶紧的把您的虫过秤，完事了好收秤腾地方。老者笑了，说，有四厘多的虫就过一下，没有就对最小的吧。准备收秤的那位哥们儿说，您打开盖让我看一眼，盖开了，这哥们儿一眼看过忙说，收，收，收，您这虫的份量今年全城都倒数第一了。


            虫友间的排斗开始了，从大厘码开始斗起，老宋的女儿女强人，女婿开着不小的公司，每年秋天都早早的把足足的收虫款孝敬来，按成色厘码讲，他的虫收的最上眼。两条最大厘码的是他的，小的一条六厘六，落上了老张的六厘五的一条，六厘八的放了单，这也是一条紫虫，头皮也开光了。咱们长话短说，老宋，老张，老李，老潘，老王，哥伍个一番混战下来，到是老王的上锋多，这老王每年都开着面包车下去自捉。这次除了上锋外他还有两条虫因为厘码小甩在了一边。而花钱最多的老宋这次却送的最多，大家也不太好意思点明他收的虫有点白。这虽然是朋友之间的演习，一番打斗结束后，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哥几个去阳台抽了棵烟，又回屋喝了口水，这才想起老者还带有一条呢，忙说，老大哥这里还有一虫没斗那。这下众人细细传看，看过后都把目光转到了老王甩下的那两只虫，这是两只红牙青，一只五厘二，一只五厘三，看着就像是一块地里逮出来的货。老王捉虫下了大力，今天也数他斗的好，这两只红牙青虽然厘码小，却也是他看的很重的虫，当然不能自相残杀了。老王看了看罐里的小黑，不好意思的说，大哥，您说了算，这也差的太多了点。老者说，昨天晚上喝酒时就说过，就是拿来给弟兄们勾勾口用的，它要真是那个东西就必须得跳着级别斗。哥几个说，那这就成了三级跳了，估计它跳不过去的。老者说，得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把它下里面了，老王你看着倒一条吧。老王说，那就这只五厘二吧。这两虫在罐里时就听见外面打的鬼哭狼嚎的，早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这时下得斗栅，经草一撩拨，对面的红牙青立马放出恶叫，而小黑这一边却是死活不叫，草锋撩上就伏身出牙。众人一看就提了闸板，红牙青性真好，草一带一下就到了小黑近前，两虫二须一触，红牙青依然挺牙快进，但小黑牙也备好，就见两虫四牙相交又极快的合口，红牙青却一下子身形紧缩，挣脱后在一旁抽动。这一口，惊呆了众人，更让虫主老王心痛不已，连连说，不对劲，不对劲，怎么一口就成这样了，是不是咬寸了？难道一口就神经了。


            小黑发的这一口让这六个人惊讶，这情况老者也没有想到，因为老王的自捉虫来自河北，河北虫一向以在早秋胜率高知名，而老王这条红牙青也是皮壳老厚，正当斗龄的。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小黑不但皮壳更老厚，而且说明它的牙已经完全坐实了，坚硬无比。
       这时，老哥几个兴致勃勃的打量起小黑的牙来了，只见草锋轻触，马门向上提尽，历历白牙微张，牙内侧镶了黑边，从上到下，由细到粗，至牙尖形成漆黑的齿锋，水牙微黄，自然护张。再看身形，六足成打斗状态铺开，按它的笼形比例，就是大脚势。就是因为小，让人们忽略它，看不透它的身体内到底蕴藏着多大潜力。
            老王因为损折爱将而痛惜，一心认为小黑的这一口是巧口，很是不服气，就说，大哥，这一口也没看出什么来，要不然咱们让它再接一只。老者同意，于是老王就把五厘三也放入斗栅，打草，有牙，有叫，红牙青好像是要替兄弟报仇，劲儿起的凶凶的，而让大家奇怪的是，一边的小黑仍然是有牙无叫。闸板提了，红牙青銜草击鼓前行，两虫碰头了，双方互啮，一口，红牙青笼形一激，跳在一边，沿着斗栅边爬寻，一心想找缝隙离开战场。
      小黑发的这两口，让这伙老资格的玩虫人糊涂了，要说相差一厘小胜大的情况并不少见的，可要说连搬二只大出一厘的虫，并且还是一口一个，就是绝对让人无法想象了。更让人称奇的是这小黑胜了居然不起翅庆祝，大概在它看来这是稀松平常事，值不得放叫。这时，老张头上插着的那根草探突然落入斗栅，只见小黑两只长须伏纸，刷刷的寻摆了几下。见小黑的斗性依然这么盛，老宋说，我这里还有一条，份量太大，落不上，干脆让这一大一小碰一头看看？这众人一听，齐声附合，很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味道。见状，老者就答应了，说，老宋，你落虫吧。见小黑连下老王的两只硬虫，他心里也有了很大把握，也想看看小黑到底有多凶，能饶大到多少。老宋的六厘八据他讲是花了千元的虫，也是一只红牙青，这虫落纸后，还真是一副大将军的神貌，六足如踩弹簧，草一领，刷刷刷的走起了将军步，草锋触牙，两只黑边大牙，闪电般的开合，众人连连称赞，好虫，好牙，一千元买来养着看一秋也舒服的。夸赞过老宋的红牙青，又为小黑的命运担起心来，说，要不，还是提虫别斗了。这老宋今天输的颜面有些不好，一心想找回来一些，就停止打草，却不动手提虫，嘴里说，我听大哥的，大哥说不斗就提。老者连连说，斗，斗，提板吧。
       闸板一提，老宋的红牙青踩着将军步，刷刷刷过来了，两虫在斗栅中就像是一辆面包车遇到了一辆吉普车。红牙青的牙太大了，小黑第一口没有接住，两只虫对了一下牙，但小黑六足撑的很稳，很牢，原地撑住一步也不退让。于是红牙青就扺住小黑的牙合了一个满口，如果有慢动作，这应该是互作口，因为小黑的牙也没有闲着。你咬我，那我也一定咬你，这就是蟋蟀的天性。双方松开了，红牙青张着牙矍矍的叫了，老宋兴奋的说，红牙青上了，上了。但只见那小黑虽无叫，牙却合上了，并且两须还在纸上寻呢。老宋见状，下草触引红牙青，谁知，草锋一触，红牙青激冷一下，跃出斗栅外了，垫纸上有一点液迹慢慢的殷散开了。                                       

  老宋心痛了，把红牙青起在罩子里，细细查看，一边看一边叨唠，咬哪儿了，这汤从哪儿放的呀？看不清，又从包里取出放大镜照着看，老王看到老宋的惨败，他的心灵创伤恢复了。他笑嘻嘻的说，宋哥，您别看牙帘，就看牙吧，小打大，绝对是从牙上干的。老宋又看了一会儿，嘟囔着说，哼，真他妈的狠，楞是把牙咬个眼儿，看看，还往外冒汤呢。老张则是一心的在观察小黑，这时插话，这小东西也真是邪门了，下了三个大虫，玩似的，怎么连叫也不放一声呵，大哥，这虫子别是个哑翅吧？老者说，不是，每次点上食都叫的，一屋子虫，数它叫的响，不过，你一掀盖它就停了，估计叫起来那翅起的不会低。
       说了一会儿闲话，各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各自东西了，老宋忽然拉住老者，拿岀一个精致的小盒，说，老哥，这真是个好东西，您拿这个泡水，每天给它补点力吧。老者一看是很高档的西洋参，连忙道谢，并说，我养虫从来不喂这些东西的。
       又过了一周，老王打来了电话，老哥哥，您其他的虫动了吗？没动，还都盆着呢。问，小黑怎么样？答，小黑一直在上。问，在那斗？答，野局，你问为什么不上场子？这家伙没叫呀，场子的规则你也知道的。老者又问了其他几位战况，回答是除了老王的自捉虫，其他几个人都亏着呢，数老宋输的多。

                    
       又过了一天，老宋打来了电话，先是亲切的问候，接着转向主题，我听老王说，您从山东带回的虫子都没动呢。答，除了小黑，其他都盆着呢。问，怎么还不动？答，准备再晚些时候动。老哥，能否匀给我一半，我的虫子今年收的不好，现在去市场买心里也不塌实的。可以，你过来拿吧。电话那头老宋一个劲的道谢，说，我马上过去。
       老宋到了，从包里拿出了烟，茶，老哥这个您收着，虫钱您说个价，我不能白拿的。老者说，你照着一半拿吧，不过你别动草，我从收来后就一草没动的。老宋，爱虫之人，他连连应允，迫不及待地一罐罐的挑了起来，毫不客气的把头项好笼形整的拣了出来。他直起身笑嘻嘻的说，老大哥，小弟我今天可不客气了，您过过数，一共是两桌，四十八只。他又从包里取出了厚厚一扎百元，这是一个整数，您收下。老者见状，忙拒之，老宋说，这钱您要是不收，那虫子我也不拿了。老者只得依他。
       老哥俩把要拿的和不拿的都收拾好，清理出桌面喝茶闲聊。老宋沉吟了一下，说，您这虫都喂什么呀？怎么哪一条都不起肚，神还都这么好？老者说就是自己调配的素食。那您这食里都搁什么粮食了？有小米吗？有黑豆吗？没有的，什么？老宋听了吃惊！不搁粮食？那虫子的劲从那来呀！老者笑了，您说的那黑豆，是驴，马，骡的精饲料，每次都是掺少量在干草里面的，吃多了黑豆，牲口也受不了的，它们的肠胃结构本来只适合吃草的。蟋蟀在地里从来就是吃腐烂的植物最对胃口，可我们人非要把自己的想法加在虫子身上，人不能等同蟋蟀的，再说，没有人的帮忙，蟋蟀怎么能吃到血蚊子，苍蝇头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換个思路喂虫子吧。好，那就再向老哥求点食吧！老者取出一袋食说，这是早给你备好的，虫子在我这里一直吃这个食，我怕你给它们换食呵。对，对，还是老哥想的周全，一食到底最好了。
       茶也喝好了，老宋起身要走时突然说，老哥，那小黑我还想再看看。老者从窗台上捧下一只罐子，开盖后就见小黑从过笼中踱出，撑开六足居中立着。老宋瞬间像个痴迷的孩子，爱慕的看着小黑，口里喃喃自语道，虫王，绝对虫王。

       老宋走后的第2天，老者又带小黑去了野局，同时包里又装了5只毛口。这时已近秋分，野局上排虫的人很多，许多熟悉的人，叫的上名姓与叫不上名姓的见面都打个招呼。老者知道这许多都是假客气，一旦斗起虫来都会露出真相的，他知道有些人的光辉事迹，因此离这种人远一些，他可不想沾上光茫。对于斗虫，细节必须要认真，丑话一定要讲在前面，先做小人，再做君子，这样方不惹事非。
       小黑在这里亮了七次相了，每次都是很低调的出斗，花面从来都是对方定，从50元到200元的都有，最小的对了一条四厘五，对方也绝对是一条硬虫，虫主开叫200，老者同意，并说我这只也是熟口，四厘一，二，就别过秤了。对方很仔细，看了一眼小黑说，这用眼睛那能看出两三毛来呢，您还是给它过一下吧，小黑过了秤，四厘一，两虫差了四毛。对方一看差了四毛，生怕斗不上，就主动给优惠政策，说，老先生，要不咱们来个二打三。我如果输了给你三百好不好？老者看着他积极求战的样子，知道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稳稳到手的二，根本不会想到等待它的将是一个非常二加一。结果大家一定想到了，二虫照面，入牙，还是一口，还是没有叫。对方惊讶了，他说，今天算是遇上碴了，我这虫子从来斗别的虫都是搬毛打，从来没有二口的时候。他心痛的装起虫走了，老者也立刻收虫走路，他知道，要是不走，一会就得有人围着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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