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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0 21:44:0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蛐蛐

作者:杨树湾子

老西开教堂旁边的独山路,是一条又窄又短很不为人所知的小路。这里自发形成的蛐蛐市,却是由来已久。大凡市场本都应是自发形成,有如茶楼酒肆一样,无论坐落方位,也无论规格大小,总是顺乎民情,倜傥自然的好。

独山路上的蛐蛐市就是这样的一处市场。

路南边高大的西开教堂是天主信徒们的神殿,礼拜日这天来做祈祷的教徒们虔诚出进,一派端庄肃穆。在这周末的同一天,独山路上的蛐蛐市也是热闹非常,却绝没有教堂门前的肃穆可言,到是一派市井熙攘,一片俗间杂乱,喜欢养蛐蛐的人大呼小叫,称兄道弟,就像逛庙会一样。

我们几个儿时伙伴儿也常来逛这个卖蛐蛐的庙会。从西宁道路口一拐进去,就能看见沿着北面的便道上一溜摆开的卖蛐蛐小摊儿。蛐蛐贩子多是成年人,用白线绳捆扎整齐的陶制蛐蛐罐儿,一排排地摆放在身后墙边。那罐里的蛐蛐常常是好的,其中不乏上品,身前旧脸盆里放的是下等的虫,大小不一,幼嫩成熟也不等。这些虫卖的便宜,两分钱就可以抓走一个,装在纸卷的桶里带走。如果有五分钱,就可以任意在那群沿着盆边乱爬的昆虫当中挑出自己满意的三只拿回家去,养在罐儿里,喂食喂水,听那嘤嘤的鸣叫。

在这里游逛的大多数还是那些成年人,手里提着筐边和筐底用旧布补着补丁的旧菜篮子,那里边多也装着几个陶制的蛐蛐罐。常常几个人凑在一起,互相展看着别人的蛐蛐,夸耀着自己罐里的虫,有时还为了对这些寒虫的鉴别定法争个口沫横飞,面红耳赤。买蛐蛐的人蹲在道边,依自己的眼光和腰里碎银子的多少和蛐蛐的贩子讨价钱。卖蛐蛐的人斤斤计较着,好像每让你买走一个蛐蛐,他都赔了血本一样。

一头最劣的蛐蛐,往往是雌性的三尾巴腔子,双翅被反剪着绑在一棵苇子篾上,这叫扦子。贩子手里总是拿着这样的扦子,用这个被绑着的小虫头须去挑逗陶罐里的雄蛐蛐,引得它们转过头来,张开巨大的牙,一纵一纵的向前冲着与那条可怜的虫撕咬,并用翅膀的摩擦发出阵阵鸣叫。雄蛐蛐这种好斗的脾性,被人们利用,虽是有些残忍,但天地之间,物尽其用的法则却总是这麽亘古不变。

小时侯看过的《济公全传》里写到的济公本是伏虎罗汉,他养的蛐蛐好生了得,无战不利,因此我的印象中也就把济公当成了专养蛐蛐的仙人。这市场里有一位怪人,蓬头垢面,拖着一双破布鞋,腰里掖着一把破蒲扇,大家都叫他“济公”。“济公”卖的蛐蛐确也与众不同,别人看不上眼的小虫经他摆弄几天,就变成了能斗的上品,他的摊子前总是挤满了人。我们这些孩子很难从大人的腿间挤近“济公”的摊子,只有在前面大人蹲下来时才能一瞻济公的风采。大概很多天没有洗脸的“济公”屁股底下坐着一只鞋,两只肮脏的脚一盘一曲地搁在另一只鞋上。身边码放着上百个蛐蛐罐,那里面的虫交替的鸣叫着,犹如杏帘酒幌,标明着“济公”那不同寻常的身份。

蛐蛐大概总是要拿来斗一斗的,犹如人类历史上几千年的不息战火。斗也是一种游戏,也有共循的法则,民间斗蛐蛐的规则很是繁杂无涯。

“济公”的身前摆着一只很大的罐,是专用来咬斗的。听傍边的人说这罐是明万历年间的古罐,也是“济公”的家传。我看到的这个古罐没有甚麽希奇的地方,只是一只很大的灰色泥罐而已。摆在旁边的一个很厚重的泥盖上有一处阳文印章,是大篆,我不认识,大约应该是甚麽年代和窑址之类的镂文吧。盖子上摆放着清花瓷过箩和水槽,是虫睡觉和喝水洗澡用的器具,我想这也许不是那明万历泥罐的原配。

古罐边上还有一架天枰,是用来给咬斗的虫称体重的。蛐蛐的大小以“厘”计算,所谓“厘”的计量,不是长度而是重量。将要拼死争斗的一对虫,要上戥子称重量。早年间没有西洋天枰,就用中药铺的戥子,有中人裁判,双方认可上下不出半厘,方可开斗。斗时不可用虫扦,只能用草棍撩拨。两只斗虫分别引进过箩,放在天枰上像举重运动员一样依体重分出级别。分量相匹的一对儿分别放在中间先用木板隔开的咬罐里,待两只斗虫掠须,拂尾,梳理牙抱之后,中人轻启隔板,以草扦撩拨,促其撕打。

别说是那些粼粼种种的规则让人顿生敬意,光是这一套中国西洋合壁的设施就让围观的人兴叹不已。到底是罗汉行止,果然与凡间不同。

虫有品,有类,有俗,有雅也与人同,常说的东山“梅子”,西山“翅”就是上品的虫。梅子通体黑色,头顶两须之间可见一金色六瓣梅花,此虫极雄壮,常有六厘以上,依此也常有七厘为王,八厘为宝之说。“翅”是另一种上品的虫,通常蛐蛐的翅膀是右片压左片,而“翅”则是左片压右片,俗称“左翅”,而得名。其类还有尖翅方翅之别,以方翅为更优。

中国自元明清以来,斗蟋蟀一趣蔚然已成国风,达官贵族,市井小民癖好此技者无数。于是也就有了专以捕捉蟋蟀谋生的人。但凡山野之间,都有这种好斗的小虫,北方常以河北盐山,山东沾化,曲阜一带的虫为优,南方以广东大庾岭,福建武夷的虫为佳。每进夏伏天气,便有专捕秋虫的人于日于夜,灯照水灌地捕捉于田野之间。

捕捉蛐蛐要有铜丝编的罩子,见到泥石堆里窜动的蛐蛐,用罩子轻轻扣住,吹一口气,让它蹦到罩子的铜丝网上,把罩子扣在罐口,再吹一口气,让小虫躲进罐子。这样捕捉不会伤了小虫的须和引,而全须全引的蛐蛐才威风八面,也更善斗。捕回小虫,要有住处,没有大人们养蛐蛐的罐,就无论甚麽旧玻璃杯,旧罐头瓶都将就使用。民园体育场前的土坑里挖来胶泥,用水闷湿垫在瓶子底儿上,讲究的就用汽车发动机上报废的气门塞,没有这种工具的就用家里包饺子的擀面棍把胶泥捣平捣实,为钟爱的小虫建起一个舒适的窝。

这以后每天用饭粒喂它一遍,还要不时地给罐里的泥土喷点水,以湿化罐中的空气。也隔些日子喂几颗绿豆,听说能磕得动绿豆,蛐蛐的牙才坚硬,打架时能把人家蛐蛐的牙齿咬疼,那只被咬疼的蛐蛐当然就败下阵去。刚斗过的蛐蛐牙已经酸了,还要用人奶泡黄豆喂它,就像现在医院里吃半流质饮食的病人一样。人奶无处可寻,牛奶也过奢侈,锅里到有的是米汤,于是由局级降两级待遇,成了科级。

岳鹏举的《小重山》中吟到:“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不住绕阶行,风悄悄,帘外月朦胧。”但凡抓蛐蛐常在夜深人静时,这时分万籁俱寂,风息树眠,只能听到那秋草中寒蛩的嘤嘤鸣叫。那叫声响亮而轻薄的常是下品,不要理它。而那声音低沉浑厚,穿透力强的才是你要寻的上品之虫。朦胧月色下,寻着那悦耳的鸣声,翻动碎砖,撩开杂草,一匹头顶梅花,头大肩宽,肚环紧缩的寒虫就停在你的手电光束里,会让你紧张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当罩子扣住它,这条寒虫已经是你囊中之物时,你会心慌腿软,不能自制。这种大喜过望的兴奋只有亲手翻过乱砖头,向土穴里呲尿,想把蛐蛐这种小虫从穴里灌出来的人才有体会。

上中学时,我曾在天津大学四村附近的乱石堆里抓到一只方翅,放在纸筒里带回家养着。一个星期以后,其野性稍训,取出与附近的孩子养的蛐蛐试试口,竟然连败七,八匹名虫。一连数日的东征西讨,翅声玲玲,所向披靡。有大人出两元钱或十匹蛐蛐,或买或换,我一直也没动心,毕竟是自己抓到的虫,感情上与在独山路买的不同。后来被中学同学老屁的父亲借去几日,再还给我时已经变成了另一条虫,老屁告诉我:那条虫在河东一宫一带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只是在一天内斗了数次,终于伤了牙抱,停了口,几天不吃食,后来死了。他父亲觉得很过意不去,便把家里养得最好的一条虫还给了我。

老来未忘少年事,就这样一条蝼蚁般的生命,竟让我三十年不能忘怀。

我喜欢养蛐蛐,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也都喜欢养蛐蛐。这小小的蛐蛐罐儿里有我们的欢乐,那嘤嘤的鸣声中藏着我们的童年,教堂边的独山路就是我们儿时的天堂。记得楼下大力的弟弟小意的暑假日记里写到:“今天是星期日,我看哥哥咬蛐蛐。”老师批语:“结果是哥哥更厉害!”童言幼稚,语法无伦,而师训幽默,教严心慈,这种记忆是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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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1 19:57:37 | 只看该作者
欣赏中
瀛台~秋翁 该用户已被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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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1 12:32:58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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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1 20:03:47 | 只看该作者
个中滋味如同亲历.二三十年过去了,几乎没再碰过,可05年的一次偶然,使我又迷上了小小 的虫子,又是买书,又是对照,又是整夜捕捉,真是不亦乐乎.离虫季还有半年,可早以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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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3-31 23:06:12 | 只看该作者
老来未忘少年事,就这样一条蝼蚁般的生命,竟让我三十年不能忘怀[em27][em27][em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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