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小馬哥 于 2013-7-18 13:22 编辑
七月一过,玩蟋蟀季节又到,偶然路边几声虫鸣,顿令我心生痒,屈指算来,我不涉虫道已过十年光景,十载时间转瞬而过,顿觉白驹过隙,如闻曹溪佛唱。在我的玩虫史中,九三年收获最丰,那年运数气旺,手里经过不少佳品,至今不能忘怀。九十年代初,上海已有人玩山东虫,有些从市场购买,有些直接下山东当地收购,我是本土派,迷信本地土虫,对收购山东虫的玩家向来不屑一顾。
按历年习惯,八月十五是我该年虫季的启始日,九三年比往常提早了两天。我固定的捉虫搭档有阿伟和小王两人,阿伟长我六岁,毗邻而居,他算是我玩虫的引路人,前几年一直与他搭档,他上手我做下手,直到九一年才开始独立作战,但很多时候还是搭伴而行,我捉虫的几块主要场所,大多是阿伟开拓的,一般捉虫人都有“自留地”,轻易不告诉旁人。小王和我从高中时就是同学,家住乳山新村,步行到我家约莫十五分钟路程。乳山新村建成有六七年历史,一般我不会考虑去老公房处捉虫,原因很简单,那里居民多,即使有大虫出没,经过几年扫荡也会绝种了,去那种地方属于费时费力而不讨好。那年乳山新村刚翻了新土,可能由别处流过来的虫种,我们竟能收获不匪。
消息是小王带来的,告诉我他家楼下花园里,虫叫声很大,初时尚不信,他连说几次,我便有些心动。八月十三,我在家收拾虫具,家里有间空房,每到夏天就辟出来,作我的虫室。前几年我去苏州买了七百多只盆,现在都洗刷干净,齐整铺在地板上。我刚在收拾虫具,虫网、竹筒、手电、矿工灯、撬棒、塑料水桶都摊放桌上,小王无声无息进我的虫房,在九十年代初,人与人相互间的戒备心并不强,尤其是相熟的人,不用敲门就可直接进房间,当然卧室是例外的。小王告诉我,刚才在路上,听到只大叫声,估计虫码不小于三斟,这话引起我的兴趣,小王到我家的路上,有个老居民区,每年有人聚斗蟋蟀,当然不排除有去年逃虫的后裔。当时约是晚上九点,我顺手抄手虫具,说:那就起上来看看。
老居民区比较嘈杂,晚上大人小孩都在外纳凉,有些人就着凉菜喝啤酒,有些人光着膀子集在路灯下打牌,也有把电视搬到露天处观看的,声音喧闹蟋蟀一般不会鸣叫,晃了一圈我们没能听到一只虫叫,走着走着就进了他家住的乳山新村,在那听到了这年第一声虫叫,是在公房的进门口附近,虫声确实不小,但公房附近辨声取虫容易失误,主因是共鸣效果,虫会藏身在水落管里,等于置身于巨大音箱中,声响骇人但却只有米粒大小,完全为弃物。我四下观察,未发现有水落管道,且墙壁无缝,应该容易觅到虫迹,等虫再叫,逐步缩小范围,基本把位置确定在一米见方区域,然后是眼光搜寻,早秋蟋蟀尚无洞穴,只要不被脚步惊动,基本都在地面上,但眼下这一马平川,却不见蟋蟀踪影,耐心再听几声,顿觉声音飘忽,我抬头观望见头顶上一人半见高处有个突出的遮雨棚,醒悟原来是只飞蟋。飞蟋也是斗蟋一种,但飞翅未作退化,能够飞到比较高的地方,由于飞翅垫在翅下,叫声比起普通蟋蟀要洪亮。知道是只飞蟋,心里难免就有落差,但捉虫规矩讲究头炮一定要开,否则整年不顺,小王身态轻盈,我就甘作人梯了,让他踩我肩上去看,小王上去后好几分钟没说话,我问他是否看到,他压着嗓子回答我:“虫码不小。”我传了虫网上去,不一会他就捂着虫网下来了,大致瞄了一眼,不是飞蟋,至少三斟出头,体形也不错,是只前后见肉的棍子形。
出来仓促,加上原本没存寄望,我们只带了手电和虫网,没竹筒可以放虫,好在小王家就在前面,干脆虫网套在手心,先去他家把虫落盆,落盆后再看此虫,紫头蓝项焦金翅,标准的紫三段,只是有点油色,但初次起虫,能有这样尺码的已算非常幸运。我忍不住得意,对小王说。“今年运势不错啊。这家伙可以留一下,早秋里还能咬上几口。”
捉到第一只蟋蟀,兴致算完全被吊起来,水盅米粒给加好了,再休息片刻,时间到了十二点,这时段是抓虫最佳时刻,稍大些虫此时才起叫,我们带足了竹筒再度出发。这次兵分两路,各到小区一个出口,从外及里把每个花园都梳理一通,直到临晨三点,两人才再次碰头,我收获了七只三斟大小的虫子,小王基本也有这个数,这个新村的虫子基本有两个品种,一类是紫三色,大小都在三斟以上,另一类是淡色面的紫虫,虫码很小基本都是两斟出头的,我们都不会去抓,淡色紫虫我们只留下一只,虫码有二斟七八,虫体宽厚,颜色还挺纯正,是我在刺麻树下抓的。这批虫子没有太出色的,那些紫三色都罩有油色,这种品象最为忌讳,后来在家勾口都败了,只有留下的那只淡色紫虫,走了两上风,一路是破毛,在我朋友王敏家斗的友谊赛,落口飞快,典型鸡琢米的斗口,在小场又走一上风,还是同样斗法,我顾忌这虫没有重口,就转手卖了,问了战绩果然下一场就落了下风。而乳山新村这个地方,经过我们一晚扫荡果然元气大伤,后来再没听到大虫叫声,第二年也不见紫三色品种有出土.
那天凌晨我独自回家,经过老房子那里,又听到一只虫叫声非常不错,虽然声响不大但浑厚有力,正是兴头,干脆再等了半小时,把这虫也起了,虫码才二斟一二,这样大小的虫子我一般不会带回家的,那天正好有竹筒空着,就随手塞了进去,回去放进空盆,添了点食料也就忘了,睡到下午给虫换水时,发现小虫颜色非常正,整皮一色的深色紫,斗丝间距开阔,尤其额部高昂,再一芡草有副挺大的挂线红牙,就没舍得扔.此虫后来变为深茄皮色,秋分后斗丝泛红,前后共胜十四场,斗相特别,斗时突然会白腹仰天,然后背包夹将对手从身后抛出,此种斗相我生平仅此一见,此虫有人判为茄皮紫,也有认为是黑紫红牙,我倾向于前者,主要是皮色切合.茄皮紫是我在九三年斗了的四只虫之一,玩虫十几年,一年出虫四只斗了不败,惟独九三年有此运气.
无心插柳
九十年代初,我们捕虫习惯由周浦开始,周浦是阿伟前几年开拓的产虫地,出虫时间早,虫码也不小,89年初去那里,阿伟就出土了只栗壳紫,三斟五分量,高大阔厚,又生得阔而厚的出格大黄牙,此虫上风六场,其中大场三路,最后伤牙才养老送终.其实周浦虫总体水准一般,除了牙形普遍比较出色,干老程度都寻常,我从未在那捕到真正的上品,白露后在家里自K,周埔虫也多数下风.记忆里我们那群人也就是阿伟的栗紫是特大凶头,但栗紫珠玉在前,不免心存侥幸,年年捕虫自然不漏此地.
九三年,我去周埔两次,一次我和阿伟,第二次三人行,加了阿伟的同事,九三年在周埔我的手气还算可以,三斟五左右的大虫得了二十多条,四斟出头也有两条,但后期留下只有三条,一只是栗色紫虫,也有副出格的黄牙,这些年我们在周埔所捕之虫中,品相最接近1989年那只栗紫的,按阿伟说来,简直从模子里复制来的,当时兴头上,大家见解雷同,向以最大善意来奔向理想主义,此虫在白露后逐渐变色,颜色有些泛青,但斗丝麻路却是典型的紫虫,这时就觉得有些浑了,在家里试着勾口,走两上风却也爽快,牙厚夹重一般虫承受不了,此虫我未开斗,后来有虫家来买虫,原本想买我在康桥所得的重青,那是我最珍爱之物,任他抬价,我都八风不动,他见无法打动我,转而购买这只周埔虫,还有只七宝出土的鸳鸯头,听说下场后两虫均战绩不佳.
九三年留下的第二只周埔虫是只红虫,我对这类艳虫一直存有偏见,认为只可赏玩不堪大用,此虫是第二次去周埔所得,樱桃头,白麻头铺满,十字红项,长而阔,缺点是皮色油滑,到老都未出毛或起砂,青金长翅略泛红光,养在盆里醒目好看,此虫生一副块紫红牙,在家勾口两路上风,正式出场又斗三路,因为是花式虫都是走的小场,战绩两上一下,能斗但还算不上凶头.尤其在将星辈出我的一九九三,这样战绩根本不值一提,之所以文中提及,颜色漂亮是其一,二者因为那年周埔实在未出多象样的虫,此虫已算当年度周埔出土蟋蟀的代表,
周埔留下的第三条蟋蟀是只琵琶督,深紫皮色,生副小白牙,白牙稍微小些倒非大忌,小白牙也常见出将,此虫后来赠与一位韩姓虫友,战绩不详,此虫体形色泽均属上乘,但周埔虫后期变色常泛浑浊,出将与否实难定数.此虫捕获颇费周章,当时是八月十六日凌晨,我和阿伟散在大田中,这块田有两个标准足球场大,种有辣椒毛豆肛豆都作物,还有甜卢黍,象甘蔗但是青皮的,南方农田常见种植.每到虫季,各地都组织有联防队配合警察巡逻,主要是防止捉虫人破坏作物,现在反思一下,当年我们这些人实在危害不轻,我就是属于力量派,一晚破坏农田,少说就有个篮球场大小.在虫季,联防队和捉虫爱好者相互敌视,每年都有联防队被刺死,当然联防队对抓住的抓虫人不会善待,捉虫属于高风险的游戏,合格的捉虫人不加培训就能直接送去游击队参加抗日战争.由于忌讳联防队,我们捉虫一般不会去靠近马路,都在田中央,四周有一人多高的肛豆架挡着,联防队轻易发现不了我们,那天我听到一只洪亮的大叫声,略带嘶哑,一听便知是只大衣,大衣我们一般称为督,有虫谚叫”十督九不出,一出便成将.”,就冲着那10%的出将机会,凡是听到大衣叫声,我们轻易不会放过,这是大衣在的地方比较靠近田地边缘,我走着走着就有些身形暴露了,正巧有联防队巡逻到此,那次联防队的架势不小,开着部小卡车,车上架着探照灯,光柱直向田间扫寻,我正伏身确认大衣的位置,突然听到叱喝,:”看到你了,快点上来”,紧跟着光柱就对着我的方位过来,象我这样的老游击队员,都有了条件反射,人马上向地上一扑,身子贴在田垄,我们出来抓虫时都是带着两套衣服,一套是路上穿的,另一套全黑的夜行衣,把全身都包裹得密不透风,一来为挡住蚊子攻击,二来就是便于隐身,融入苍茫夜色中,如果不动是不会被发觉的,联防队和警察也不敢轻易下田,他们摸不清楚地里有多少人,一般玩虫人捉了好虫,会象珍惜生命那样,肯定会武力对抗,.联防队不敢下田,我们自也不会投诚,对峙些时间,听到马达声响,联防队开车离开,此时我也确认了大衣的位置,刚才联防队探照灯扫过身前,恰好借着灯光看到前方一米左右土块下有蟋蟀触须,等确信不再有危险,我打开手电,匍匐前行了半米左右,觉得能够得着位置了,用嘴把手电含着,腾出右手持着网罩对着触须前方虚罩过去,左手轻移土块,见露出小半个虫身,网已经罩了过去,幸好准备得早,那虫稍一受惊,立即起跳,正撞进我迎着方向过去的虫网上,撞得尼龙丝网一阵乱颤,这只大衣有四斟出头的胚子,色相都很不错,回家用天平称了分量,足有五斟出头,在当时吊打尚未风行的时代,在斗场上真能便宜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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