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青青子衿 悠悠我心
每年的这一天是杭州的富豪榜重新排列的日子。早上老田将银子到银号里全部换成了银票。这个虫季节须为他们赢了1000万两多银子。老田决定虫季结束后把店关了,专门玩蟋蟀。杜郎为他专门写了本《促织经》供他学习。被秋壑看到说是让书肆老板印出来就拿去了。
当老田怀揣着1000万两银票捧着虫盆打算出门时,被秋壑拦住了:大哥带这么些银子,够么? 足够啦!老田回道。秋壑道:真就这么些?杜郎没对你说过以前的最后一战。没说过。老田摇头。
秋壑悲哀地看看老田,又看看杜郎:我看我们还是别去了。
老田疑惑地看着杜郎。杜郎也看着他:不够!真的不够。老田愣在原地,一会儿回身入内,再出来时已面带笑容。三人带虫望吴山而来。
今天的吴山是杭城的中心。可以说当时有点头脸的人物没有不玩虫的。但能够进秋园上天风楼的,除了虫主,三十人而已。
虫————重青白牙。虫主————秋园。领草————一根草。
虫————节须。虫主————田伯光。领草————贾似道。
两只小虫已入盆等待。因为要等一些大人物的到来,每年的这场竞斗总会安排在申时开斗。大人物总要晚些到的。当太阳西斜时,各方人物坐定。双方开始起叫。今天帮花的都坐在一根草的后面。虽说节须一路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但重青白牙绝非等闲。何况大小悬殊。
秋园依旧坐在窗边。他发话道:对面无论多少,我全接。边上一片嘈杂之声。大家都有点不满意秋园的独霸。这时老田站起来,走到放彩物的八仙桌边,从怀里摸出一只锦盒,启盖置于桌上。但见一枚龙眼果大小的猫眼石,明灭闪烁,黄绿变幻不定。石中一线如猫瞳,粗时玄,细时亮。端得是一件宝物。场中只听得“啊”的一声,众人俱都呆了。
大宋博物馆馆长六条上前作鉴定。曰:价值连城。老田接着道:你们无论打多少,我全接。秋园招了招手,下人奔过去。一会儿下人用盘子捧了一份契约过来放在另一张八仙桌上。叫道:我家主人在吴山的全部地产在此。楼上一片混乱。六条道:还是不够啊!秋壑道:别人欲帮秋园的,只管往桌上放。让帐房记一下。大家都来往桌上放物。帐房记一件,报一件:雷神,500万两白银。秋公,300万两白银加白璧一双。崔公公,黄金500斤。六条,越窑盘一只加东洋宝刀一把。美国人,铜钱15枚。念到这里,只见秋园的脸就拉长啦。下人过来问美国人什么来头并要拉他出去。“5是秋公带来的,5是CEO,你们要对5客气点的。”美国人急着辨白。大家问秋公时却连秋公的影子都看不到。“秋公钻到八仙桌下面去了,5看到的。”美国人喊道。只见八仙桌的桌布分开,秋公一张脸涨得通红地爬了出来。“唉!你这美国人,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秋公急忙跑到秋园边上耳语了一番。秋园朝下人摆摆手。下人退下。
原来最近秋公开了家青楼叫“美人国”。请了个姓关的茶楼的茶博士来做CEO。江湖人称“美国人”。这美国人早就缠着秋公带他来见世面了。秋公怕出洋相,一直没答应。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场了,美国人一早就拉住秋公的腰带不松手。秋公只好带他来了。
各人继续帮花。帮完离手。秋园命下人将堆满彩物的八仙桌抬边上去。下人不小心打个趔趄。“你们当心点,用红绳子串在一起的15枚铜板是5的,落特拿赔伐起核。”美国人叫道。秋公赶紧低头去上茅房。
秋壑的草功不如杜郎,但今天他一定要亲自打草。他怕杜郎镇不住今天的场面。老田坐在第一排的太师椅上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静。他双手撑在桌上,慢慢地用眼光扫视对面的贵宾:“什么人才是真正的高手?”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在顶级场子里坐第一排的人就是。比如现在的我。”对面众人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是不是我们输了春姑就不会离开我了?”杜郎象是在问谁,又象是在自言自语。秋壑看着杜郎,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应该。他定了定神,恶狠狠地又象是回答谁又象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是的。如果我们输了,春姑就进不了宫不能让皇上戳了。但她必须进畅春院让千千万万的人来戳。不然我们的债谁来还?”
今天的监板是雷神。天风楼的监板永远是雷神。秋壑将节须豁足。他有意卖弄草功并用鄙夷的眼神斜视一根草。一根草恍如未见。他轻轻地拿起丝草,抬眼朝秋壑一笑,低眉又将草放在了桌上。
秋壑的心中充满了对一根草的敬意。
两条虫一路走来,彼此都相互关注久了。大家都知道胜败就在重青牙开多大!!!任何一个某方面的专家都不能忍受低手的卖弄。只要一根草展示哪怕一点点他的草功,都会激起重青的杀性!但一根草忍住了。江南第一草并不迷信自己一流的草功。他知道决定胜负的还有草功之外的别的一些东西。
一根草示意雷神他好了。秋壑也点了点头。雷神启闸。节须又显得有些兴奋。当它还是一只秧子时听到而成年后再未听过的如天神般的鸣声。在几天前又让它听到了。这才是它真正的对手!几天来它不住地游走。它知道它离它不远了!
四须搭老。就是它。节须感觉到了重青的力度。它甩动双须,开始寻找重青的破绽。重青龙行虎步,牙开一线。慢慢地逼过来。节须不住地闪避,退后。当退无可退时,节须灵活地闪了出来。重青转个身依旧不紧不慢地逼过来。它的双须布开,控制住了节须几乎所有的退路。
再次退无可退。重青的白牙候在节须将会转出的去路上。节须已退在栅壁边上了。重青微启牙缝敲了上来。节须依前风驰电掣般地一啄,一跳。宣纸上一滩水渍。渐化渐大。所有人都以为节须赢了。
栅内重青双须闪动。栅外节须双须呆滞。雷神闭闸。
秋壑提虫回栅。雷神翻过沙漏。秋壑等沙漏掉一半时轻芡节须一草。节须有情。秋壑渐渐豁足。沙尽提闸。
重青依旧逼来。节须渐盘渐退。看看又将退无可退。现在天风楼上押重青的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照这局面下去,重青有赢没输的理。只有一根草眉头紧锁。他觉出重青似乎有了杀性。任何一条虫只要起了杀性,必要张牙。他想起了三天前重青将黑黄杀猪后满足的神情。几乎同时,重青作为一条王虫的雄性在胸中激荡。它想起了三天前将对手杀猪时的那种快感。
节须又将退无可退。重青的双须布满了它的退路。一点空档也没有。咬上去是自寻死路。两只白牙已迫在眉睫。节须弯腿准备强跳夺路了。忽然,它的须扫到了重青张开的牙缝~~~~
“那只重青白牙其实是输在老金的黑黄身上的。”很多年之后一根草这样说。
夕阳在南北高峰之间沉落。天风楼上一片沉默。连美国人都闭上了嘴。越过涌金门的城楼可以看到西湖波光鳞鳞。刚过去的那一瞬再一次在每个人的身边流淌而去。杜郎回首看凤凰山麓的凤阁龙楼。那是他心爱的女人将要去的地方。
山坡上一丛芦荻在夕阳余晖中迎风摇曳,仿佛挥别时情人的手。
很多年之后,小灰青那矫捷灵动的身影依然清晰地闪动在人们的脑海里。就象第一次爱上的女孩那清澈而明亮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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